安新县,木子巷,陆容家。
德叔正燃炉打铁,虽已入秋转凉,却仍然汗流浃背。
李老爷子则靠在摇椅上,在院内闭目养神,口中哼着小曲,悠闲自得。
自从陆容李离二人离家之后,德叔怕李老爷年老无人照料,便将老头接到自家居住照料。两家多年比邻而居,关系一直十分融洽,老爷子自然也是愿意有人说话闲聊之人。
虽然德叔平日里话少的可怜。
炉内火浪汹涌,热气四溢。好像比往常温度高了不少。
德叔手握铁钳,取出一块铁胚,置于铁墩之上。铁胚初见形状,好像打的是一柄铁锄。
德叔右手取铁锤,挥至半空,一锤下去,不知怎么的,火花四溅,眼见竟然将铁胚砸碎!
德叔打铁数十年,手艺精湛,力道掌控拿捏的十分好,从没有这种事发生。更何况打的是铁锄,而非刀剑等薄物。
德叔见此竟也呆了一呆,若有所思。
幽州本就限制铁器流通,打铁本小利薄,这一锤子下去,今天的买卖算是赔了。
李老头听见声音不对,坐直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咋的了?”
“没事。”德叔语气平淡的回道。
李老头倒也没察觉什么,又顺势躺下,缓闭双目,慢悠悠的道:“哪天咱得给孩子们寄点冬衣了”
李老头眼神不好,再加上德叔打铁日久,皮肤黝黑,没看到德叔的眉头紧锁。
保定府倒马关上,旌旗猎猎,守备森严。为防备北蛮趁虚扣关,都护府调完县、安定屯所驻兵补充至关上,用以填补老山营出征的空缺。此时倒马关内屯兵七千,粮草充足,军械良备。
袁守一率军退入关内。
这两千虎魁残军一路奔袭五百里,破敌六千余。铮铮铁骨,凛凛虎威。可一进关,前一刻还军容肃整的骑士,却个个软下马来,摊倒一片。
倒马关指挥使轻车将军刘选得报,忙出主帐门前观瞧。见众将士皆倒于地,不由叹息一声,心痛万分,吩咐手下赶紧搀扶大家进营休息,生火做饭,令军医查看伤口。
一虎将浑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手捧战盔,抢步上前,跪拜道:“末将虎魁军副将袁守一,拜见刘将军,还请刘将军快快派兵救援,朱将军那边情况危急!”
刘选赶忙上前,扶起袁守一,道:“军中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起来,援军早已派出,无需担心,周老将军何在?”
袁守一低头垂泪再拜道:“周帅…周帅率我等冒死突围,身先士卒,身中数十失。力尽殉国!末将拼死也未能抢回周帅尸骨。该死!该死啊!”说罢,俯首哭拜于地,久久无法起身。
刘选闻言,惊的后退两步,左右急忙扶住。
一时众人间竟鸦雀无声,只闻袁守一哭声痛彻心扉。
主营帐帐帘掀开,有一老人约摸五十多岁,身材不高,腿微瘸,背微躬,但精神硕壮,身穿便服,负手缓步而出。
“站起来!不许哭。”老人皱眉道,言语中不怒自威。
袁守一抬头望去,如见天神,竟一时忘记抽泣,不可置信道:“大将军?”
一声大将军,便可知轻重。
大仲一朝官拜大将军的共有数人,光幽州境内便有步军总帅刘轩溪官至正二品镇军大将军、骑军总帅羊顾官至正二品扶军大将军。但刘、羊二位在燕敕军内均被称之为“帅”。
整个燕敕军内,唯一能被称之为大将军的只有镇守王朝北境近五十年,幽州军务政令一肩扛之的幽州都护、燕敕王陆远!
真正的国之柱石。
年轻时的燕敕王、大将军陆远,逢战必身先士卒,临敌定一马当先,战功彪炳,赫赫威名。燕敕军绝大部分将领,均为陆远或一手提拔,或言传身教。
虽贵为王朝仅有的三位藩王,地位尊崇,位极人臣。但陆远还是喜欢自己的兵,自己的后辈,称自己为“大将军”。
陆远说,一声大将军,仿佛又回到立马横刀的年纪。
就这样一位权倾朝野,翻手覆云雨的燕敕军旗帜,竟亲至偏远边关?袁守一不敢相信,又不能不信。
“大将军,我虎魁军败的好冤啊!”袁守一惭愧到无地自容,泪流满面,甚至想以死谢罪。
陆远眉头紧锁,走上近前,竟一巴掌扇在袁守一脸上。
“不许哭!”陆远反手又是一巴掌抽过去。陆远毕竟当年也是亲临战阵,手劲极大,打的袁守一嘴角渗出血迹。
袁守一咬牙挤眉,生生把眼泪逼回去。
“这两巴掌,是打你不能护周帅周全。”
陆远一把拽起跪在地上的袁守一,厉声道:“等会去领五十军棍,官职贬为佥事,代领虎魁军指挥。这是罚你身为副帅不能劝阻主帅冒进。”
身边刘选等人无不恭然肃立,却又挺胸直背。
说着,陆远眼中凌厉渐消,接过袁守一手中战盔,扔至一边,又伸手摘下军袍,才要去解战甲绳编。袁守一忙退后两步,眼泪又要下来,道:“大将军……。”
陆远摇头,更近两步,手中不停,一边继续解开绳编,把战甲卸下,一边缓声道:“虎痴儿,虎魁军有你幸甚。”
袁守一瞬间泪如泉涌。
秦州,长安城。
长安城临骊山,越渭河,城内多为广厦阔屋,气势恢弘。与江南富庶之地的小巧精致大不相同。
大仲朝仅有的三位藩王之一,秦王刘鸿基的王府,便设立于此。
秦王刘鸿基,羌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