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天气,十一月初本达不到寒冷的地步,但,可能是随着琴婶儿的离世,那一年的秋天,琴婶儿一并带走了每个人心里尚存的余温。
琴婶儿的后事处理完之后,整个曹家一度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中。似乎所有的人,包括父亲在内,都有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每天的吃饭睡觉基本成了例行公事,就连大家碰面,非必要的话,基本都不说任何。
曹歌因为琴婶儿的自杀而悲痛失眠,她找人弄了接近整整一箱子的安神药,每天都吃,但我每天见她依旧还是倦怠无神的样子。奶奶除了吃饭之外很少下楼,甚至有时候身体不适,饭都直接在楼上解决。
父亲以往在家话就不多,琴婶儿走后,父亲几乎睡在了沙发上,除了上楼换洗衣服外,基本上已经与二楼隔绝。如果说,从害怕和睹物思人二者中选一个的话,我会选第一个。因为,他曾在饭桌上说过一次,琴婶儿没了之后,他经常做噩梦,梦见琴婶儿总是在梦里追着自己问蛔肺柿艘痪洌骸拔实氖裁矗俊备盖酌挥谢卮稹2挥孟胍仓道,问的是为什么对自己不感兴趣罢了。
曹灿灿,失了魂。原计划回到学校看我笑话的想法,也永远不能实现了。其实,我宁愿琴婶儿活着,而她现在嘲讽和讥笑我,怨恨和诅咒我。只可惜,假如的东西,永远都是假如,不成立。吴妈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曹灿灿,她每天看着窗外的时候,忽然会拉上窗帘告诉吴妈:“你看,白天也有月亮,白天也有对不对?!”吴妈有时候看到曹灿灿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会忍不住哭,但每次都被曹灿灿以最快的速度用纸擦干:“别哭,不能哭!我妈妈说了,不能哭!谁都不能哭!你一哭,就是阴天,阴天就没有月亮了。”所以,吴妈在和刘妈换班下楼做饭的时候,总是捂着嘴红着眼圈下楼。
曹歌和薛浩曾试图带曹灿灿去医院,但失败了。曹灿灿当时冲着他俩吼道:“我想我妈妈,是病吗?!”一句话,说得薛浩和曹歌都没有了动静。再后来,他俩又想办法带她出去旅游散心,也失败了。在曹灿灿眼里,她的妈妈因为念旧,肯定不会离开南京,所以,整个中国,也只有南京上空的月亮上有自己的妈妈。
琴婶儿离世之后,母亲没有再来过。但我听薛浩说,母亲病了,一是因为这天冷得太快,二是琴婶儿的事儿。但我没有回去看她,尽管我还是按部就班地上学,那个时候的自己,除了上学,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可以逃离曹家那笼罩着黑暗的大楼了。
学校里依旧到处充斥着对我的鄙夷之声。虽然对外宣称琴婶儿是心脏病突发而离世,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耳朵也是能洞穿千里之外的。那左右的邻居在奔葬礼时便很快看出了端倪,然后消息不胫而走。
当校园里传遍了城建局副局长的妻子是因为私生子进驻家门而不堪忍受屈辱选择自杀的消息在学校里传遍之后,我基本上有近半个月时间都是逃学的状态。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班主任是不会打电话催问我的,所以,那段时间,赵伯伯把我送到校门口之后,我总是趁他掉头离去时冲着校门拔腿就跑。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可真所谓是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哦,对了,我忘记了提张静和曹骐。琴婶儿的事儿似乎对张静没有什么影响,要说一点伤心和愧疚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个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目的性明确的人。自从那次曹骐和她摊了牌之后,张静知道了自己反咬一口的招数没了用。所以,她开始换了一种战术。张静每天都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悉心打扮自己,甚至在曹辰上幼儿园的时候出去交际,她试图认识更多的局长夫人,然后通过关系网让自己也挤进半个政治圈子里。是的,她要证明,一个交际花能做的事情,她张静也能做到。当然,她的成效如何,我不甚知道,但有关于她在外逞能攀高的传闻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传到曹骐的耳朵里。
我听见曹骐有一次在厨房对张静说:“你能不能消停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做大娘的,陪陪灿灿不行吗?总出去找她们干什么?你不是混官场的料!”
“没有呀,我觉得还不错。我都和李局的太太说好了,过些日子她就找机会和李局说你提升的事儿。怎么样,老公,是不是觉得我挺厉害?!”
“你没病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数,你能不能别瞎掺和!”
曹骐其实说的没错,张静纵使再干练,但毕竟职场不是官场。这个世界上,能走仕途的人可是在少数,并且都非一般人。她张静天生能在职场上混的顺风顺水,但脑子和城府在官场上,简直是分分钟被ko掉的人。
除此之外,曹骐也基本不在家住,至于究竟去了哪里并且和谁,那就不知道了。张静那一段时间就像着了魔一般,总想试图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女人,她会经常煲一锅汤给曹骐,如果曹骐不回家,便再倒掉。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这种“宁静”,在那一年的十一月份的某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哎呀,老曹(随户姓称呼),你说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通知我一声,你还拿我当不当好姐妹了!”说话进来的是一位和奶奶年龄相仿的老人,烫着短的卷发,个子不矮,穿了一件带水钻的羊毛衫。别小瞧那个什么水钻,这个年代,衣服上带点儿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