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冷笑了一声,回道:“欠债之人海了去了,难不成要一个个的追讨不成?那些个听天由命的腌臜烂人,如何追得回,若是能让我去追,非是得一刀一个剁了痛快。”
“非也非也,帐怎能是这般算法,无论如何,这慕鸳小子,你万不能让他再有闪失。燕昭这次,不知道又攥起什么胜子了。”沐云峰主人微微释然,说道。
沉吟良久,掌柜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当年,他究竟是上没上到那三百阶上?”
沐云峰主人含糊其辞:“上得,也没上得。若说没上,哪还有这宁静生活,若说上了,你我早就不置在山上愁这愁那愁东愁西这般了。”
掌柜又是一声冷笑,骂道:“问了白问,说了白说。”
“大限之人,奢望不得再执棋盘落下一子,你且没心肺地活着,没准赶得上,来得及。”沐云峰主人打趣道。
闻言,似乎是戳及痛处,掌柜登时变了脸色,那视若珍宝的菜食,掌柜陡然站起了身子,将手里的竹筷狠狠摔在了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步大步出了屋外,丢下一句:“不吃了,说得屁话,一点都不中听。”
沐云峰主人也不去追,坐在柱子上,吼出了声:“莫忘了你的搬山典与酒肉功夫,若是舍得那长河落日,自然是极好。”
远了,隐约有掌柜只言片语的骂句传来,听不真切,只能隐约听得出一句:“等那小子,悟了无用奔雷之后,你再跟我谈这买卖,”
沐云峰主人身子躺在了竹椅上,然后捡起掌柜丢掉的竹筷,平放在桌上,看着那菜食没了热气,伸手抓了一块送入嘴里,咀嚼着,好不满足:“奔雷无用,可是奔雷之上,大有用处啊。”
奔雷劲一无是处。
可有雷霆,威压众生。
那天际有亿万壮如山岳的异色惊雷,湮灭天机,泯杀欲搏之人。
皆是心死如灰,绝望无策,深深诠释了何为蚍蜉撼树,何为自不量力,何为自寻死路。
一道身影,凌然而上,硬撼上天神罚,背对众生,护得周全,只一字,贯穿天地,响彻云霄。
“滚!”
手上油渍忘了拭去,竟是躺在小小竹椅上眯起了神,回味着口腔中不曾淡去的味息,笑道:“不赖,当真不赖。”
——
眼见得慕尘灏将那量大得惊人的气鲸吞入腹,身上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密集皲裂,急剧膨胀开来。
矢玄峰主眼神一凌,起身,这种事端还不曾见过,可显而易见,若是再不出手,这子定是得禁受不住强大压力,爆炸开来,横死当场。
正欲断开慕尘灏与石碑之间联系,那迟迟未言的王乾掌教开口,冷厉声道:“别动他,静静看着。”
矢玄峰主诧异,没料到掌教如此,只得消了神通,凝神观望。
若说慕尘灏,实然逼入尽头,那气机浩瀚不绝,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依旧是拼命往体内涌着。慕尘灏的手段皆是无用,已然要涨破自己的躯体。
亦来不及多想,尽乎全力施展靠山崩,既然阻不断灌来气息,那便击碎源头,撒手一搏。
无穷气流入体,竟是能为己用,这番所用靠山崩,源源不断,双目睁合之际,有同石碑相仿的精芒射出,眸中不见清明,亦如两盏明亮灯笼,晃得骇人。
一掌,石碑动荡。
那纹路惊起,盘旋而起,密密麻麻引入半空,浮垂于慕尘灏头顶。
无果,慕尘灏已是坚持不住,又是一掌崩临。石碑无恙,头顶有黑云密布,翻滚之中,侵吞掉悉数悬浮在空中的光芒纹路。
那乌云愈发激烈,滚动中,有道道光芒散射而出,更有闷声震耳,无法直视静听。
哀嚎声起,慕尘灏肉身极限,筋肉爆起,身形膨胀数倍不止,有血雾洒入空中,漫了大片。
慕尘灏当阳穴鼓起很高,额头青筋蟒蛇盘踞,嘴角微开,獠牙狰狞耀目,断续有字轻吐:“奔……雷!”
第三掌,动若惊鸿,那一掌当真快到极致,有道道残影闪过,划破气流,传出一阵阵尖锐爆响。
头顶黑云躁动更甚,有光来,声随后而至,纹路半隐半现,明灭一瞬。
蟒纹击碎当空,犹如裂痕蔓延在天际,声如钟鸣,芒似火烧。
魁梧身材的混然峰主眉头紧锁,沉声:“这是奔雷劲?这惊雷为何不曾听闻?”
未完,慕尘灏被吸着的手掌登时离了石碑寸许,光芒之中,蟒纹攀附而来,石碑焕然,慕尘灏身躯成了断线纸鸢,倒飞而去。
云端之上,王乾失了身影。
下一瞬,尚在倒飞而出的慕尘灏落在了王乾怀中,昏死不明。
王乾抬头望一眼依旧是滚动不已的黑云,那纹路已是幻化惊雷,虽是细若线头,可闻弥漫毁灭意味。
心生厌恶,怒声:“聒噪!”
绣袍挥舞,那股黑云应声而散,石碑刺目光芒,戛然熄灭,只晃了几下,又变作了那古朴孤零之物。
四峰主见王乾干涉,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收了方才正欲凝结的气,如释重负。
心知肚明,问虚山上,这掌教,比谁都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