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总督在给周煜讲述十几年前的往事。
“……之所以我朝食言,未允吴国重立,吴人最终都没反,其实主要就一点:他们来不及、也不愿意勾连楚王李应龙。否则,当时我朝之大军还在襄阳与李应龙激战,吴地再与李应龙勾结反叛,必酿成大祸。”
“吴人对梁朝的仇恨,比想象中的深得多。他们宁愿放弃反叛,也不愿意跟梁朝李氏合作。”
“但他们内部其实对于此事的想法,也不尽统一。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此事平息。”
“由于当时吴地势力庞大,李应崇的败军中,相当一部分被他们所收拢,再加我朝还需与楚军作战,对吴地的管控不可能严格,这都导致了吴地的本土势力无法遏制的变强。整个江东道,基层的统治权基本都握在各大本土势力的手上,且他们向来同仇敌忾,官府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江南道那边的情况,比江东这里还要更糟。”
“这样的情形,在黄龙之变以来,愈来愈强烈。我在总督这个位置上,十之八九的精力,都在跟他们保持沟通,保持关系,尽力安抚。”
“现在,在江东、江南做事,大多都要靠本地世族。哪怕是朝堂中央官员外放到此处,跟本地世族配合不好的,最后的下场也都只能灰溜溜的再回去。”
“吴地政务之大局,全在世族。吴地大局,首要之务,就是保证吴地仍属我大晋。”
“现在,你可知晓,我为何说你动江氏,乃是愚蠢至极之事了吗?如今局势紧绷,吴地若是跟楚梁勾结,当真反了,别说你了,就算是你背后的丞相,也撑不住如此之大的责任!”
面对魏晟的指责,周煜轻笑了一声,言道:“这些事情,我又何尝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那你还做?”魏晟看到周煜这幅样子,心里的怒气又起来了:“江铭身死、江氏灭族之事,哪怕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有余,但此事的影响,还远远没有到平息的时候。做出退步,宣布江昀身份洗白,最多只是稍稍缓解了本地势力跟我们之间的矛盾,但并未涉及根本,这事,后面还有得闹!”
“那又如何?”周煜反问道,“吴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等魏晟回答,周煜又继续说道:“吴人是记仇的,吴人更是想要自由的。”
“重新立国,不再现实,但是要求官府交出更多的权力,把吴地的治理权还给本土各大世族、名门、豪强,这是他们借江铭之死为契机,提的要求。”
“如果能把我这么一个堂堂太守,给弄下台、乃至于弄死,那是一件极具政治意义的事情。”
“我乃掌握一郡之军政权力的地方大员,以太守的身份,办下了一件谋反案,且是证据确凿的铁案,于情于理都是为朝廷做事。”
“结果,却被搞下去了,那官府在吴地的威严何在?未来的继任者、乃至于全吴地的官员,哪个还有胆子再敢找当地豪强、名门的麻烦?”
“他们想要为‘吴之豪侠’报仇,要周煜的命,但更要吴地之自由!”
“如果本土势力真的能够成功搞定我,那就相当于向全吴地、乃至全天下发出了一个明确的政治信号:这吴地名义上是大晋之土地,但实际上的主导权,还是在以名六门为首的本土势力的手中!那这大吴,灭了跟没灭也区别不大!”
“总督大人,你我本不应该在此处辩论,你若真心为我大晋着想,就不该在此斥责于我,反而更应保住我才对!”
周煜之语,铿锵有力,却惹来了魏晟的嗤笑:
“保住你……用什么保你?若本地势力态度坚决,闹到最后,搞不好要刀兵相见,届时他们掀起席卷天下之东南的反叛,再打着‘吴国’之名义,再联系上楚梁,共同隔着大江北抗大晋,形成三国之势……保倒是保住了你,江东、江南却要没了!”
“他们当年都没这么做。”
“但不代表他们现在不会这么做!”魏晟道,“你不搞那些事,都不会有这种麻烦!”
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肯率先认输。
到最后,总督大人摇了摇头,道:“你年轻时,就有‘宦海利刃’之称号,是一把好用的钢刀,但毕竟为官二十载了,怎还如年轻时一样,刚强不知变通?刚强一时,你能刚强一辈子么?”
“有何不可?”
“呵……”魏晟笑了,“当一把刀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再锋利也不是好刀了……周大人,庐州事,你好自为之。”
“遵命。”周煜一拱手,说道:“总督大人,若无他事,煜先行告退了。”
“去吧。”魏晟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
在回到葬剑山庄之后,江昀老老实实的修养了几天。
重新接受过处理的手腕,用上了很珍贵的药品。
那名为‘续骨灵膏’的药剂,看起来像是一坨黑乎乎的泥,闻起来有很浓重的草药味,很是刺鼻。
但效果是很好的。
将其涂抹在手腕上,再用干净的绷带包裹住,每天换一次药,到了七天后,江昀的手腕就与正常时候无异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样的说法,在有超凡力量的世界里是不成立的。
而在这几天的修养时间里,他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连修炼都只能限于‘陨灵奇术’、‘剑心秘典’、‘大江诀’这三门功法,剑法是肯定没法修行了。
空余的时间里,他也好好思考了一下。
他基本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