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都市现代>城市的逃亡者>第四章 我要逃亡

三月的阳光照耀着岛城,我的心里却是一片阴冷。我带着几本诗集与几件换洗的衣服,在汽车东站搭上了开往灵山的班车。我连挥挥手的意思都没有就成为了这个城市的逃脱者,我突然非常理解刘大侠当年逃离这座城时的心境。

刘大侠是我在岛城唯一能够惺惺相惜的诗友兼酒友,他是我们报社很有才华的记者,采访、写稿、喝酒,全能。他的诗很棒,经常发表在我们岛城报纸和外省报纸的副刊。大侠单身汉,我也不愿回家。于是,下班后我们常聚,几瓶清爽青岛、一蝶麻辣猪耳、半袋花生米,可以聊个通宵。我们谈诗,论酒,骂人。有个晚上,我们刚刚在报社楼下的椰子树大排档坐下,大侠的手机便响了,他接听了一会,黝黑的脸庞一下子变得苍白。接完电话,他骂了句妈勒个逼,便起身走了。几天后我才知道:他的一篇报道岛城城市建设问题的稿子出了事,大侠如实揭露了某局存在的贪腐黑幕。那个晚上,领导把他叫回去臭骂了一顿,稿子当即被撤下。这事不久,刘大侠便辞职了,说是专心写诗。我虽同情,却无力相助。因为大侠家在较远的城郊,加上各忙自己的事,便失了联系。再后来,有人告诉我,大侠去了米国。我一番惊诧,又觉必然。

有一天,我的电脑屏幕上msn在闪烁。我点进去,大侠的头像跳了出来:“想不到我逃了吧?”我立即给他回复:“是啊,确实没想到!”大侠问:“你还过得好吧?”我说:“不好,我也想逃,但不知往哪逃呢?”大侠说:“来我这里啊!”我说:“我没想过。”大侠告诉我当初没得及告别就走了,实在是因为对岛城失去了信心,“多留一天都难受,”他说,“出来了才知道外国的月亮确实比岛城的圆。”他向我描述了那边的生活,他在一家华人公司当管理,工作是辛苦,但收入很不错。他向我展望未来,信心百倍地说熬过五年就可拿到绿卡。我问还写不写诗,他说不写了,把余暇都献给了爱国。

“如何爱国?”我问。

“现在时兴跨国恋,我也找了个米国女朋友。”他说。

“祝贺你啊。”我笑道。但我不明白这与爱国有何关系,他开导我:“你想想,米国鬼子折腾了我们多少女同胞?”

于是,我明白了,位卑不敢忘忧国,他终于可以为国雪耻了。

我也要逃离这座城市了。只是,我不能像大侠一样漂洋过海远走异国他乡,我故土难迁,更钟情我祖国的山川河流乡村土寨。

我要去的地方叫灵山。

几年前,岛城开展了一次“寻找最美乡村”的读者活动,我们报社安排采访宣传,我负责版面编辑。我的目光落在了岛城西郊一个叫灵山的地方,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一个偏僻的自然古村,据去过那儿的人说:村子很美,只因偏远,交通不便,一直养在深闺人未识。那次宣传,上边要求图文并茂。文字我能应付,摄影我是外行。我想带个摄影记者下去,可事不凑巧,几位老摄正在忙另一个采访,而且,他们还嫌天气太热,灵山又偏又远,路也难走,不愿随行。我只好找市里宣传部我认识的一位新闻摄影干事帮忙。干事说:他在外边陪领导调研,没法跟我下去。干事给了我村长的电话号码,叫我先与村长联系一下。我把电话打过去,正好是村长。从声音里听,村长挺年轻,也挺豪爽。我说我是岛城日报的谈记者,我们报纸想采访他们村。他非常高兴,“来啊,我们村可是桃花源呢!”他在那头叫道。我问有桃花吗?他说桃花没有,三角梅多。后来,由于忙别的,去灵山村采访的事便作罢了,算是与灵山村擦肩而过。但是,灵山——桃花源,我记住了。

我试着给村长打了电话,“谁啊?”电话那端是村长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我说:“村长,我是岛城日报的谈记者,还记得不?”村长也听出了我的声音,说:“记得记得啊。那年,你说要来采访我们村的。”

我笑着说:“你好记性啊。”

村长问:“谈记者有什么事吗?”

我说:“想了结一份心愿,去你们桃花源看看。”

村长在那边哈哈大笑,说:“好啊,欢迎欢迎!”

“不过——”我道出心思,“我想在村里住段时间,不知道方便不?”

村长顿了一下,说:“好啊,房子有点破,怕你住不惯。”

我说:“那没关系,干净就好。”

村长沉吟了一下,说:“对啦,我们村边有个怡人庄,那儿有好点的房子,你可以住那。”

我说:“那拜托你了。”

“什么时候来?”村长问。

“明天下午。”我说。

“好,我在村口接你!”村长道。

确定了我要去的地方,我就成为了这个城市的逃亡者。

那是一条缺乏保养的乡村公路,路面坑坑洼洼,尘土飞扬。汽车一路哼哼唧唧吱吱呀呀,我一路犯困,不知颠簸了多久,迷糊中听到司机在叫,“灵山到了!”

我擦了擦眼睛,提起行李下车。

一下车我就傻眼了,眼前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灌木丛。说好的桃花源呢?我站着的地方是个转盘,确切地说是一个圆形岔路口,顺着这个转盘依次分出三条小道:左、右、前。

“走哪条呢?”我迷惑了。

抬眼看到转盘边上的杂草里侧翻着一块已经腐朽了的木牌子,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斑驳可辨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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