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素诗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了抗癌药,又哭着把药放回原处,茫然无助。
她很清楚自己的家庭情况,以蓝晓英平日的节省,家里显然是没有治病钱的。而且平日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根本无法获得任何外部帮助。她们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跟蓝晓英说她知道这件事了,但她说她想要出去打工。然后又被蓝晓英打断了一根扫帚。
“打工能赚几个子?你想一辈子跟我一样?你本事去考个名牌大学,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于是蓝素诗想通了,她要考大学,就算是为了蓝晓英,就算只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
但是她拉下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使经过初三最后一学期的疯狂努力,也不过勉强考进了十六中。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二星高中,但好歹是个高中。成绩出来那天,蓝晓英破天荒地带她去下了馆子。那也是她脸上笑容最多的一天。
从此,蓝素诗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知道,蓝晓英拳头的力气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蓝晓英忽然每天骑电瓶车送她上下学是想多待一会儿。她知道,苏陌在悄悄地给蓝晓英治病。她知道,他们在瞒着她。她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好好学习。
她只是沉默,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拼命地去实现他们的期待。
再努力一点点,再进步一点点……
“阿姨说,你是她最大的骄傲。”苏陌轻轻抱住憔悴的蓝素诗,蹭了蹭她的脸,“她说,她已经不需要她担心了,她很安心。”
“嗯!”
蓝素诗点头,咬着嘴唇,泪如泉涌。
“就你们几位了吗?”司仪问,除去一些特殊情况,这是他主持过的最冷清的一次亲友告别会,连上后来的男生一共只有三个人。
“是的。”苏陌说。他调查过蓝晓英,她的父母早就不认她了。她家里还有一个哥哥,这些年没有任何交流,所以也没有请他们来。
他看着冰棺里的蓝晓英,对方神态安详,这也算是清清白白地走了。他有些庆幸,还好那晚他回头了,才能让她彻底了无遗憾。
殡仪馆将尸体送去火化,空荡荡的殡仪馆里,苏陌和蓝素诗两个人相对无言。
“我们出去等吧。”苏陌说。
“嗯。”蓝素诗拉着他的手出去了。
两人坐在长椅上,蓝晓英紧紧地拉着苏陌的手。但苏陌两天都没怎么合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大概迷糊了半个小时,苏陌揉了揉眼,蓝素诗抱着骨灰盒等在一旁,低着头,默默地看着骨灰盒。
“我来吧……”苏陌伸手去接骨灰盒,他记得骨灰盒有十来斤,挺重的。
“陵园那边联系好了?”苏陌抬头问一旁星舞刚招的工作人员。
“嗯嗯,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小助理小声地说,没想到进公司的第一份工作不是去照顾那些偶像明星,而是来安排这女生妈妈的葬礼……不过要是表现好的话,应该能在老板心里加分不少吧。
三人到陵园安葬好蓝晓英,苏陌让小助理先行离开,陪着蓝素诗在坟前跪了许久。苏陌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发呆。
她早就知道了蓝晓英的身体状况,想必对这一天应该早有预期。唯一可惜的是,如果苏陌当初能早一点介入,或许还能让蓝晓英看见蓝素诗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但这世上总是不完美的结局多。
黄昏的幽暗中,几只鸟雀扑扇而过。随着夕阳落下,天地一片昏黑,只能远远地看见几只黑影,在清冷的晚秋里掠过凋零殆尽的枯木。
日月终销毁,天地同枯槁。
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庄周借老子之口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苏陌曾经给李裕扫过墓,可却没有像今天这种莫名的感伤。他默默地看着墓碑,果然天地一逆旅,亡者为归人。从时间的长河来看,人的一生短暂如弹指,甚至人类一切引以为豪的文明、道德,不过这长河中的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终究还是要消亡。
您看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是个渣男,而且,我一定会是个渣男,对不起。苏陌心里默默地给蓝晓英道歉。
蓝晓英至死都不知道,苏陌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一个小混蛋,一个聪明的小混蛋。
在墓前跪了很久,直至陵园即将关闭,蓝素诗这才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准备起身。
可因为跪的时间太久了,蓝素诗刚一起身就觉得两腿酸麻,差点摔倒。一旁的苏陌眼疾手快搀住她,轻声安慰:“缓一缓吧。”
“……不会让你失望的。”
蓝素诗任由苏陌搀扶着,又怔怔地望着墓碑上蓝晓英的照片,轻声说道。
两人回到长河,正巧在校门口碰见了一位主任。那位主任主动招呼苏陌,和他交流起在联合国演讲的见闻。
而在两人攀谈的时候,蓝素诗就静静地站在清冷的路灯下,低头一遍又一遍阅读着蓝晓英临终前给她发的短信,寒凉的灯光印着一道寂寞的影子。
苏陌心系蓝素诗,没聊几句就匆匆回到蓝素诗身边,紧紧握着蓝素诗的手,拉着她走进学校。
“你还有我,还有林兰。”苏陌说。
“你爱我吗?”蓝素诗问。
苏陌揽着她的腰,在她干燥起皮的嘴唇上轻轻一吻:“嗯,我想跟你xìng_jiāo,我爱你。”
蓝素诗直直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