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透过厚厚的朔云,静静洒在群山之巅,边城之外,战鼓喧天,枪戟如林。
仆从军军阵全面压上,已经淹没了十二座孤零零的海星堡,堡内不时有闷哼之声传出。以人数计,数千人用人堆也能堆平这些堡垒,堡内千余守军命运堪忧。
稍显破损的阳关城墙垛口内,鱼贯推出五十余架神机弩,漆黑油亮的弩身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这可不是上次云阳谷伏击战那种年久失修的老古董,而是军械司数月攻关改造而成的升级版神机弩,动力更强、射程更远,结构更稳定,发射频率提高至每十息一发。
以前的神机弩,只能发射十箭,然后就因弩身各部件承受不了张力和反震力出现松动,若强行发射会散架、崩裂,甚至导致弩机操作者当场死亡,只能撤出战场维修。
新晋特种营管带吴小鹏在城头兴高采烈地指挥着神机弩营备战,“慢点慢点!这可是老子的心肝宝贝,磕掉一根毫毛信不信老子用军棍敲你屁股!”“说你呐!你磨叽个啥?不是请你来散步的!”
城头神机弩营阵地响彻着云海趾高气昂的怒吼,神机营将士们由着他一个人在那耍宝,只是沉默地推动弩身到指定地点固定好,专心致志地调校校准器,摆放好维护物品,把成捆成堆的弩箭放置在操作员随手可及的地方。
“候!”一道高亢洪亮的口令声突兀炸响在城头,操作员按照神机弩操作手册标的的各项动作要点,以教科书般精准的动作上好弩箭,各发射哨位在规定时间内全部完成射击准备。
“发!”口令声再次响起,在城头距离海星堡所在区域不足五百丈的距离里,五十余只粗如儿臂长似标枪的弩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如暴雨打梨花射向密密麻麻的仆从军战阵。
口令声余音未绝,弩雨为犁、人马为田,如同一道道巨大的铁犁耕过,团团围困海星堡的仆从军阵型里,出现一条条可怖的血色之路。
最靠近城墙的方向,一道道弩杆将仆从军将士连人带马串在一处,兵士惨呼,战马悲嘶。弩干锋之所向,一片尸山血海。一根弩箭堪堪挨着一名厥族战士的侧脸,撕开了他的头颅,大团头皮毛发翻出掉落,厥族战士一时却不得死,只是高声惨呼。
弩箭并未因为射伤一人有丝毫停滞和改变,继续在军阵中肆虐,在射死射伤七八人后,将一个军官模样的魁梧大汉钉在地上。
只是齐射了一巡,就带走了百余人马的性命!
城头上吴意放下千里镜,闭上双眼,强自忍耐着胃部一层层涌上来的不适感,克制着呕吐的yù_wàng,已经经历多场战事洗礼的他,依然没法适应冷兵器战场的血腥和残酷。
城头口令官喊出的“候”和“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成为了蒙真全军挥之不去的梦魇,许多战场余生的蒙真骑兵,即使是在自家帐篷之中酣睡,也经常会在噩梦中清晰的听到这两句口令,然后从梦中惊醒,醒来还在瑟瑟发抖,魂不附体。
实际上这两句口令只是吴意无聊之下的恶趣味,“候”为英文“hold”,“发”为英文“fair”,口令官是吴意亲自培训,都能把这两句口令发得如伦敦口音般纯正,只是将士们听起来,听成了“候”和“发”。
吴意遥想清末最后一只悍勇骑兵---僧格林沁统帅的数万喀尔喀骑兵在八里桥这样一个小村庄之前倒在数千英法联军的枪口之下,热兵器对冷兵器的碾压就是以这种一种无比惨烈的方式展现给世人的。
口令声以稳定的频率响起,土法高炉在短短几个月内,竭泽而渔,开动全力生产,基本供给了军械用铁的需求,军械军备充足,将士饷银足额,随着而来的虽然是玉门府存银和存粮的巨大消耗,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钱粮不用在军队上,难道留给蒙真人么?
神机营战士稳定地校准、上弦、射击,弩雨不停收割着敌军的生命,他们可没有吴意那种调,敌人不就是用来杀的,不杀就等着他们来杀自己!
战士们看到满地成捆的箭矢,心情激动,就像一夜暴富的财主捧着心爱的珠宝,又像心情忐忑的青涩少年望着午夜梦回的美丽姑娘。
就是最老资格的操弩手,一生中也从未发射过今日一战所射出的弩箭数量!
“咣-咣-咣。。。”蒙真本阵终于传来铜锣敲响的撤退军令,十不存一的仆从军残余军马如蒙大赦,仓忙退却,只留下数千具人马残尸,长眠在海星堡的周围。
喧闹声渐渐远去,战场一片死寂。唯有军旗在朔风中猎猎舞动,提醒着双方军将,这里是杀戮炼狱的死亡之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仅仅过了盏茶时分,四五块巨石从天而降,其中一块砸中了一个海星堡顶端的水泥预制盖板,堡内顿时传出数声惨呼和兵士惊蔬失措的喊叫,还有一块砸中了堡身,眼见就凹下去一大块。
显而易见,蒙真投石机调整了射距,准备先摧毁这十二座难啃的海星堡。
在投石机的全力抛射下,不到半个时辰,半数海星堡堡身出现严重破损,堡内守军伤亡惨重,见势不可为,总参谋长许德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避免无谓伤亡。
蒙真军阵之中,主将金术眼神复杂地目送着堡内剩余守军撤退,区区千余人的兵力,竟然击溃了近万人的进攻,而且迟滞了大军的攻势。
铁血军中这个据说不学无术、纨绔败家的年轻统帅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