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
在经过一番惨烈的夺嫡之争后,这里暂为湘东王萧绎的栖居地,为炫耀自己胜利的果实,萧绎将其定为大梁的国都,自称梁帝。
隆冬将近,寒风凛冽,掣拽着城墙上一面写着“陈”字的大旗哗哗作响。
城楼之下,披着银灰铠钾的士兵林立,城楼之上,一名身着狐裘的年轻男子紧握着已然脱漆的栏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五指痉挛,显得十分的紧张着急。
此时,所有人都望着城楼上一根冲天石柱上所绑缚的一名少年,尽皆暗暗惊叹,唏嘘不已,听说这少年便是陈王世子陈硕所擒获来的人质,只要这人质在手,必能令那位能预测国运曾在大梁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师谢陵自投罗网。
早听闻那谢陵自名传建康以来,素来是以不近女色而著称的,梁武帝曾想将他最宠爱的孙女溧阳公主嫁予他为妻,却被他婉言拒绝,一个连当朝附马爷都不想做的少年士子,谁不交口称赞他不趋炎附势的风骨气节,何况那溧阳公主还是本朝国都中最美的女人。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位不近女色不恋权势地位的年轻国师竟然是个断袖,与那些萧家的王爷们一般,恋慕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寒门出身空有一副皮囊的鲜卑奴呢?
啧啧,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这美人是个男人也不例外。
但当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射到那高空中所绑缚的少年时,又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男人,这少年也的确不负盛名,有世间所有女子也难以企及的倾城之色。
“就是不知,那国师谢陵是否会真的会为了这苏连城而自投罗网?”一名下属忍不住问道。
十二个时辰的等待已然让这些下属们失去了耐心。
但陈硕并没有失去耐心,他目如鹰隼般紧盯着不远处的城门,被风吹得干裂的唇瓣动了动,方才沉声道:“她一定会来!”
也几乎是这话音一落,城门之外立时响起一阵喧嚣,守门的士兵立时站直了身体,手持长戟作出随时迎战的姿势,就见那马蹄得得扬尘而来的一匹骏马上果然坐着一个风姿不凡的年轻郎君。
这年轻郎君不过是身着一件最为普通的玄纹窄袖束身长衣,可那如玉山而立爽朗清举的风姿自有一种来自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息扑面而来。
也便是这个时候,似乎所有人才想起,这位年纪轻轻便已走进南梁朝堂的少年国师,他本就出身于乌衣巷,乃陈郡谢氏的嫡系子弟。
自萧氏代宋称帝后,陈郡谢氏本已逐渐退出了南朝的政冶中心,这近百年来谢家已无一人走进台城中枢或是手握藩镇大权,但谁也没想到,百年之后,会有这样一个少年如星辰般冉冉升起,以国师之名侍中之职重入朝堂,照亮了整个大梁的国都。
这个人便是国师谢陵。
“谢陵,他真的来了,他真的愿意自投罗网,这又是何必?不过一鲜卑奴而已。”
守门的士兵似乎觉得有些惋惜,看到如谢陵这般俊秀的人物,不忍其最终化为尘土。
但怜惜归怜惜,他既然来了,便已注定了最终必会凋零于此的命运,无可改变。
“打开城门,我要见你们的新帝,湘东王萧绎,以及陈王世子陈硕。”
在谢陵的一声喝令下,城门守兵望向了城楼之上的狐裘男子,但见那男子抬手做了开门的手势,这才大开城门。
谢陵立即策马孤身进城,在城楼下勒停马蹄,也望向了那石柱之上高空悬挂着的少年,少年一袭白裳已然变得破烂不堪,浑身沾满血污,因为身受重伤,已然陷入昏迷,少年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谢陵的眼眶瞬间盛满晶莹,大滴泪水在风中滑落,干涸,旋即,她将手中一包袱举起,望向城楼之上站立的狐裘男子高声道:“陈硕,我回来了,你要的东西,我也带来了,放了他!”
最后的三个字掷地响亮,她没有注意到,那石柱上所绑缚的少年倏然睁开了眼睛。
陈硕大笑了起来:“好,很好,谢陵,你果然有情有义,就连你身边的一个奴仆,也不忍其代为受过。”
言罢又将话锋一转,“既然你如此有情有义,那我便成全你,来人!”
在他的喝令下,数十名铠甲士兵手举长戟激通过来,将谢陵团团包围,便在这时,石柱上的少年开始挣扎,想要呐喊,可因为整整二日未进水,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他甚至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陵被两名军士押进了城楼。
二日之后,
阴暗逼仄的牢房之中,谢陵手脚上也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整个身躯被钉在了紧挨墙上的十字架上,此时的她长发披垂,身上也沾满了血污,铜盆中燃烧着的大火照亮了她滢白得有些透明的脸颊,可她的目光依然清冽嗔亮得惊人。
“谢陵,你还是不肯服输吗?”男子阴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传来。
谢陵抬首,看向这个昔日曾引为知己的男人,男人依旧丰神俊朗,意气风发,只是眉宇间少了一分坦荡,多了一分令人琢磨不透的阴鸷狠厉。
“只要你肯全心全意辅佐于我,为我们陈氏效力,我便可放了你和苏连城,甚至我可向伯父为你们谢家表功,让你们谢氏依然为新朝建立后最鼎盛的门阀士族。”
“呵,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陈世子大概并不能理解其中之义。”
谢陵冷笑,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全是鄙夷。
男人的眼中瞬间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