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五年的秋天,定州出事了,由定州开始,波及周边五州,一时间陕西境内永兴、延、环庆、秦陇、泾原、熙河等六地不得安宁,兵祸蔓延,谁也不曾料想,便是当初李家皇族里那位年不过20岁、抬棺出城的少年竖起了大旗,嚷着要复兴先朝荣光,不归降汉人朝廷,不称臣,不岁贡,要重建李家王朝。短短时日内叛军便如洪荒巨流席卷定州五地,千里燃战火,遍野雪成河,后世称之“定难五州。”
消息传回京城,朝廷里还没有拿出个章程出来,燕赵之地又出事了,却是从前年就盘踞在州城之外的流民因熬不下去了,听说西边出事了,也跟着揭竿而起,闹起了乱子来。寻常厢军竟不是饥饿之民的对手,一时间也被攻克了几城下来,不多时,大大小小的队伍竟有数十个之多,喊的口号却是“有田耕种,有衣可穿,有饭可吃。”因这口号深得贫苦大众之心,先前还是乌合之众的叛军渐渐有了规模,制度,已经积聚起了和朝廷一战之力,令当朝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消息送到万国公府的时候,时值半夜,万玉衍才躺到床上,听丫头进来传话说是外院大管事亲自来拍的门,他一骨碌爬了起来,趿着鞋子忙不迭往外走去。金氏也被吵醒了,躺了半日睡不着,便吩咐人话的国公爷送茶进去,谁知丫头来回话,国公爷吩咐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去。
金氏这下子是真被惊着了,连忙起来身,亲自往小书房来欲要一探究竟,守门的婆子却说国公爷已经往荣萱堂去了。
金氏心里纳闷,怔怔无言的朝荣萱堂的方向看去,自己却不敢往那边去,昔日那次被老太君给拒在门外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呢。
等了一夜,万玉衍并没回房。
第二日一大清早,金氏匆匆梳洗了,连早饭也不曾得空吃,便急急忙忙的往荣萱堂赶,正好赶上老太君才用早饭,孟夫人也恰巧到了,婆媳俩便要一起来上前服侍,老太君忙止住二人,吩咐她们且先去外面厅里略坐坐。
金氏得了话,只好先摁下心头的焦急,对孟夫人虚行一礼,婆媳二人来到外间厅上各坐一边,边喝茶边闲谈。因没见孟家的表小姐同来,金氏问及起来,孟夫人与荣有焉的回说是被张家的大小姐留着做客还没回来,金氏先没想起来张家是哪个张家,等她再听两句,眼角真是忍不住的直跳。
先前丈夫说起老泰山与张家走的太近乎,她还不以为然,可这回,听着孟夫人的话,便是连金瑶瑶自己也觉得有些太过了,这张家与自家一样,不过是个后妃娘家,外戚而已,何至于感觉那等人家门户便比自家国公府还要高贵些!认真论起来,她们家不过因为出了贵人,按例封赏罢了,自家却是几代人浴血奋战,玩命儿才得回来的爵位,更应高人一等才是。
金氏一边虚虚应着孟夫人的话,一边朝里间张望,她实在想弄清楚,昨夜来人那么急的将夫君叫走了,究竟所为何事。
婆媳二人未等多久,薛老太君便用完了早饭,自个儿走了过来,金氏见状忙站起身上前搀扶。老太君抬头对她慈和的笑笑,拍了拍金氏的手,在罗汉榻上坐好,这才说道:“咱们娘儿们家原也不管外面的事情,只管在家打理好内宅,相夫教子即可;可眼下却有些不太平了,你们还是要多长点心,早做些打算才好,免得临到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那时候闹笑话是小,若出了什么纰漏事情可就大呢。”
她老人家这话说的突兀,孟氏还没反应过来,那老万国公整日里不务正业,但凡大方小事也没人报于他听,他也不耐烦问这些俗务,只管倚红偎翠,流连于脂粉堆里;孟夫人除了每日里计较丈夫的fēng_liú韵事,便是一心想要侄女攀了高枝儿,也好叫自己和娘家扬眉吐气的抬头做人,也是没心思关心外面,这会子老太太忽然间说出的话,叫她好一阵茫然。
金氏却是浑身一激灵,心道:来了。她不自觉的就将身子坐的端直的,双耳仔细聆听老太君的话。
薛老太君看了一眼金氏,比起孟氏的不知深浅,这个孙媳妇儿还不算糟糕透顶,她心中微暖,抬头看见知书和知礼捧着托盘过来了,示意二人往孟、金婆媳俩那边去。
“这是我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其中一部分,叫丫头们收拾出来分给你们婆媳俩,还有一些等我百年之后再给你们吧。”
薛老太君看那婆媳俩面上的神色中都不约而同的惊喜里混着惊愕,挥挥手说道:“你们不必推辞,也不要还想着有的没的。昨日收到消息,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西北、燕赵都闹起来了,恐怕不久旁的地方也未必还能太平得了,你们且归拢归拢手里的银钱首饰等,咱们不怕万一,可还得要做好万一的准备才是。我手里头还有些,却是为了这府里的根基着想,还有族里的人,若将来万一有个什么,咱们也需伸手援助一二,你们要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根桩’的道理,一家兴旺不算什么,一族兴旺才是立足之本……”
那孟氏婆媳俩对老太太的长篇大道理唯唯诺诺,连连称是,两人心中所想却不是旁人所知的了。
薛老太君并没再多说多少,她将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底下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一个老人家,能管多少年,将来闭了眼,还不是随便他们折腾去,幸而,玉衍那孩子虽忠厚,但却不是个笨的。
自薛太君分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