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聪慧,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云仙搁下茶盏,正容对褚泽琴说道:“我瞧你的心思,似乎对万玉衍有些不同,那么你从前要死要活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在意夫婿的年龄吗?”
她说了这话出来,好像没有看见褚泽琴遽然变色的脸,仿佛很不解的样子,疑惑道:“除了万国公那样混账的不要,程世子那样无情的也不要,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托付终身,就是万玉衍这样儿的?”
苏云仙黑白分明,水汪汪的桃花眼睥睨过来,褚泽琴的心怦怦乱跳。
她想解释,可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仙越说神色就越放松,她干脆斜躺了下来,柔夷支着香腮,侧脸看着面色尴尬的褚泽琴,笑道:“莫非三姑娘从我身上,看出万玉衍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所以也顾不得从前斩钉截铁的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之类的誓言了吗?”
任褚泽琴再是心性坚毅,被云仙这么直白的一问,她秀气的脸庞上也是红云一片,难为情的不得了。
然而想到自到这里来,偶尔见过几回万玉衍的情形,她实在又有点不舍得放弃,便含羞说道:“你既然问了,我也不跟你说虚话,我瞧万世子,应该是不错的。”
褚泽琴鼓起勇气回了这话后,看云仙的脸上笑容依旧,并没十分恼怒的样子,心微微放下些,她想到云仙的身份,眼前一亮,便一横心,不顾羞耻,干脆将埋在心里的话都道了出来:“我知道承认了这话,定然让你瞧不起,可是云仙,你不知道,当初嫡母说要选一个人来陪泽,我心里有多害怕家里捧凤凰似的养大的嫡女都没有挣出路来,叫我们去侯府,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不过是拿我们这些小庶女当个玩意儿,替大姐姐铺路。所以我真的想,哪怕是嫁给寒门蓬户人家为妻呢,好歹人前能堂堂正正的说话;故而到了侯府,我一昧躲在后面,生怕让程世子瞧中了,没想到我那二姐居然,居然……”
褚泽琴未说出口的半截话,云仙和她都明白。叹了一口气,泽琴又低声说道:“后来他们又想将我送到万国公府服侍老国公,说实在话,哥哥他当初的态度,实在叫我寒心,那会儿我见过你之后就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真的没有人能真正帮到我,原本我想一死了之的,可想到若果然这样,姨娘怎么办呢,还有哥哥,他如何和家里交待呢。说到底,我们一母同胞,我狠不下那个心让他为难。所以后来干脆用热水烫伤了自己,如此伤了容貌,大家有什么心思都歇了吧。”
泽琴想到那时候的艰难,脸上的笑容慢慢隐了下去,她抬头看着云仙,轻轻的说道:“如今,我也明白了,只要我一天不出门子,家里就有权将我称斤论两,卖个好价钱。与其那样,我不如自己找出路了。”
苏云仙鼻腔里飘出一个“嗯”字,面容淡淡的看着泽琴,一张玉做似的面皮透出冷清的意味。
褚泽琴心里一慌,她恳切的表白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和你有争抢的意思。你瞧你这么有本事,世子爷他很看重你,我一无才干,二无家世,与你哪里能够想比。从老家到京城,说实在,我受磋磨够了,如今我也有些想明白了,与其扛着头跟家里倔强,不如找个安生的地方,有片瓦遮身就罢了。我看万世子待你这般有情义,咱们又同是故乡人,若你能替我在他面前说项一二,我,我,感激不尽!”
褚泽琴见云仙还是默不吭声,心里有点焦急,便发誓道:“真的,云仙,我没什么野心,只要能安安静静的有个角落呆着就成,哪怕就是一辈子住在这里,将来能得一儿半女的,我就别无奢求了。”
云仙听泽琴说“没有野心……没有奢求”的话,她想到金氏那个八面玲珑却面甜心苦的女人,要是这两人碰在一起,会怎样呢?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褚泽琴莫名其妙,直觉云仙这笑的有些奇怪,她有点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便是避到外面的丫头们也悄悄伸头朝东屋的方向张望。
止住了笑,云仙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褚泽琴才松到嗓子眼下的一口气,就那边被堵得不上不下,她惊愕的看着云仙。
在褚泽琴的印象里,苏云仙虽然为人看着冷清,但其实心肠很乱,也很好说话,不然褚家那荷香茶的方子怎么来的呢,还有自己和二姐那时候的烦恼如何得以开解的呢,还有上次自己怎么就想出如何破题万老国公为妾的法子呢,还有自己额头上这多好看的海棠花,还有……
似乎看穿了褚泽琴的心里所想,云仙笑着问道:“你觉得只要说了你的困难,还表明了你的态度,我就肯定会如你所愿?褚三小姐,从前我帮你,不过是随手而为,最重要的是佩服一个女孩子,身处逆境,还能有一丝寒梅傲雪的品格;现在这样的你,有什么值得我动心伸手相帮的呢?如果我将你和万玉衍拉做一对,你成什么了,我又成什么了?”她偏着头,一迭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来,砸的褚泽琴面色涨红,身体摇摇欲坠。
见褚泽琴那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云仙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好吧,这时候的小姐能敢自论婚事已经很出阁了,何况褚泽琴的选择,她摇摇头,慢声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也别晕,拿出刚才的那个劲儿来,我今天和你就是要说明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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