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撕裂般的疼痛,对于这种感觉,穆清雪并不陌生。在那两年,她对自己百般纵容的日子里,穆清雪每一次从宿醉中清醒过来,都会伴随着这种头痛。
头痛?本处于浑浑噩噩中的穆清雪,猛然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只是她的脚步虚浮趔趄,地板上,茶几上,又到处都是方便面和啤酒红酒的空酒瓶,穆清雪直接又栽回到了地上。
好痛!穆清雪这一跤摔得实实在在,痛得她表情扭曲。
跟在邵景词身边的那十三年,穆清雪恨透了自己只是一个虚影。
穆清雪可以看见所有的人,听见所有的声音。
穆清雪可以看见邵景词的痛苦,邵景词的难过,邵景词的伤心。
穆清雪想送爷爷最后一程。
穆清雪想把邵景词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告诉他,他并不孤单,她会一直陪着他。
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她,听见她。
穆清雪也会伤心,也会难过。可是,她却流不出来一滴眼泪,她失去了痛觉,嗅觉,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居然感觉到痛了。
手机呢?
她的手机呢?
穆清雪并没有急着起身,她四处寻找她的手机,最后,在沙发的下面找到了。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的是四月二十七日。
穆清雪记得清清楚楚,她是七月六日回到了帝京市,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她与亲人的天人永隔。
那么,她是重生了吗?
穆清雪来不及去想她能够重生这件事的匪夷所思,她只是欢喜无限的意识到,现在,此时,她的亲人,应该都还在世。
穆清雪的全身,像是打摆子一样的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她颤抖得很厉害,甚至无法握牢手机。
穆清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订了一张能够最快时间返回帝京市的机票。
算一算还有时间,穆清雪直接到卫生间冲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她的颤抖,终于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穆清雪站在镜子前,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她的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曾经的恨,曾经的怨,她要一点一点地为自己、为穆家、也为邵景词,通通都讨还回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
穆清雪坐在飞机的头等舱里,打开了电视的财经频道。一如既往,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关于穆家的新闻。
对于穆家这个百年望族,为何会陷入如今的困境,以及穆家未来的走向和最终的结局,武断的,客观的,特别是那些曾经对穆家恶意揣测的评论员,如今更是呈现出先知者的嘴脸,一副“看,被我说中了吧”的模样,在大众眼前上蹿下跳。但无论是对穆家表现出善意的,恶意的,还是无动于衷的,这些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结论——穆家,只怕从此会消失在帝京市了。
穆清雪伸手关上了电视,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假寐。
在飞机即将起飞的那一刻,满腹心事的穆清雪,没有发现一行人走进头等舱时,为首的男子看见在座的穆清雪时,眼中先是震惊,继而他掩绪,微露不满,转头望向他身边的段子墨。
段子墨挠挠脑袋,讪讪地笑:“老大,她说家里出了急事,必须即刻返回帝京市,我就将机票让给了她一张。”
穆清雪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本欲道谢兼致歉,只是在看清男人的模样之后,她惊梦般地惊呆在了座位上。
穆清雪犹如一尊僵硬的石像般杵在原地,想要站起的身子轻落回去,耳朵有片刻失聪。这时空姐叮嘱乘客注意事项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瞬间拉回她的心神。
穆清雪握紧手,慢慢地抬起眼眸。
邵景词?
而此时的邵景词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淡地对段子墨说:“下不为例。”
段子墨知道自家老大出行,从来都是直接包下头等舱。老大行事极为低调,不喜出现在公众及媒体前。自己此举,也算是犯了老大的忌讳。老大不追究,就算是饶过了自己。段子墨当下里乖巧地连连点头:“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段子墨心中正在感恩戴德自己老大的宽宏大量,只听耳边又传来老大凉凉的声音:“如若再犯,就直接把你扔下飞机。”
邵景词倨傲地站在穆清雪的座位边,目光沉沉,眉眼间如冰。
穆清雪自眼角的余光处,已经看见了邵景词。只是他不说话,她也只当做不知道。穆清雪不看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着寒冽冷酷的气息,如同千年没有消融的冰雪。
寂隐月看着这两个人相互僵持,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能上前一步对穆清雪说:“这位小姐,这是我们邵总习惯坐的位置。除了这个座位,你随便坐哪一个都好。”
穆清雪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她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硬邦邦地直接起身,硬邦邦地直愣着眼神,在距离邵景词最远的一个座位上坐下。
穆清雪还没有从猝不及防见到邵景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孤魂野鬼般陪伴在邵景词身边的十三年,穆清雪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把邵景词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中。
可是,她想起了邵景词曾经在她的墓前,对她说,帮她报仇的日子,和赵家对抗的日子,太苦了,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那么这一世,让她来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