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凉的山风吹过,拓跋膺拍了拍胯下的坐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对于习惯北疆干燥粗犷气候的他来说,这种清凉还带一丝湿润陌生的气候虽然感觉很惬意,但仍会让他的身体产生一丝微妙的不适。这种不适既是生理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湛蓝色的天空没有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从行进的这个角度向前望去,远方是绵延逶迤的太行山脉,起伏不定的山脊仿佛一条藏青色的巨龙横卧在这并州大地上。
“叔父,再有一天行程,我们便要到上党郡境界了。”拓跋膺这个时候有些明白他心理上那丝不适来自哪里:旁边这位同他年纪一般大的武将,此刻也正用一种很难受的表情看着自己。
李驰怎么也想不到,马超在做出退兵怀县大计之前,会让他悄悄潜入拓跋部,邀拓跋膺前来助战无可厚非,有着同样先祖的李驰,自然是这次最佳的人选。
而拓跋膺在看到马超的亲笔信之后,也好不迟疑地答应了这次出兵。虽然,他的部落,还在东线跟步度根胶着激战着。但拓跋膺仍旧率领了他手下最精锐的两万鲜卑骑兵,随李驰一同出战。并且,路上还亲口承诺,这支大军的指挥权,归于李驰。
原因很简单,两人行军无聊之时,对了一下家族。李驰竟然发现,这个比自己还大上四岁的鲜卑部落头领,竟然还是自己在子侄辈。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李驰心底也知道,拓跋膺如此施为,是看在了马超的面子上,为了表示他对马超永不背叛的臣服。
对于这个决定,假若李驰是拓跋膺,他也会这么干。因为马超那个人,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人无法升起背叛之心。
先不说马超给拓跋膺指出的金字塔等级制度,使得拓跋膺在短时间内崛起为北疆一大部落。单说半年前请求拓跋膺出兵袭击步度根部落,致使步度根与黑山军联合营救公孙瓒计划破产的那件事,李驰此时回想一番,仍旧有些心惊胆战。
北疆草原上,并不仅仅有拓跋、步度根、轲比能三家鲜卑部落。事实上,汉末时期,也正是鲜卑局势最为混乱之时。漠北之地,鲜卑部族林立,有日律、推演、慕容、拓跋、魁头、素利、弥加、阙机等部。步度根就是日律一系,而轲比能则是出身推演部。马超令拓跋膺攻伐步度根之时,提前便让拓跋部将马家商品推广到了所有鲜卑部落,而在步度根大怒反击之时,写信告之拓跋膺要始终采取守势,一退再退。
这样的结果,拓跋膺还未着急,反倒是那些已经习惯马家商品带来便利的其他鲜卑部落对步度根开始有所不满,纷纷主动出兵讨伐步度根,想以此恢复拓跋部对鲜卑全族的商品供应。结果,步度根虽然雄姿勇烈,但架不住众怒难犯。最后被反过手来的联合众部打得落花流水,而拓跋膺非但没有因为那次偷袭受到多少损失,反而在鲜卑部落当中威信大增。
这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手段,每每令拓跋膺想起来,更增钦慕。加之他先祖思汉之心和匈奴背叛马家的下场,拓跋膺从始至终便将‘永不叛马家’烙刻在心底,一代代传承下去。
只是拓跋膺忠心可嘉,但李驰可不能喧宾夺主,望了一眼拓跋膺之后,看向前方道:“贤……算了,你我还是以马家家臣相称罢,叔侄的辈分,实在让我有些束手束脚。”不待拓跋膺拒绝,李驰复又开口道:“拓跋将军,这些时日你虽然有熟稔雁门郡的乡民作向导,可前方却有我们怎么也回避不了的一座关隘啊!”
顺着李驰手指的方向,拓跋膺看到前方轮廓模糊的雁门关。只不过,他的脸色没有丝毫踌躇,反而轻笑一声道:“叔父放心,不过一座小关,侄儿兵不血刃便可通过。”
李驰见拓跋膺仍旧以叔侄相称,虽然仍旧感觉有些别扭,但心底却极是高兴的:毕竟,祖先一代的恩怨,过了几百年,早就该过去了。血浓于水,拓跋膺身陷异族,却仍有汉心,如此难道不好吗?
想到这些,李驰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他想知道,他这个贤侄,是如何兵不血刃通过雁门关,突临晋阳攻城的同时,对马超在黄河以南就定下引拓跋部这支奇兵攻打晋阳这步妙棋,李驰也心生感慨。
那得是多宏大的气魄,才能将整个战争演绎成鬼谋一般的艺术啊?
很快,拓跋膺的两万兵马便到了雁门关之外,他的两万骑兵,并未摆出任何进攻的阵型。
“将军,前面的确是张白骑的人马驻守在此关。”
“张白骑?很好。”拓跋膺一催马已冲了上去:张白骑是乃是并州农民起义军当中的一支,因首领姓张,又酷好骑白马,尤此得名。他与黑山军首领张燕关系匪浅,但同时又投靠了袁家。算是一个两头倒的人物,故此,袁绍让其镇守雁门关,也有让异族与张白骑自相残杀的意思。
“来者何人?”远远的,就听到张白骑放肆的大笑。这个立在关头的家伙,一看就是大个子,又高又壮,如一头巨熊,颇有勇力。
拓跋膺放声道:“鲜卑部借路!”
张白骑嚣张举起左手,哈哈大笑道:“谁借也不成,尤其是鲜卑异族,更是不许踏入汉地半步!”
李驰听得此话,心中突然对关口上那个张白骑有了几分好感。就凭他这句话,便可为汉家之人。汉土在前,岂能让异族嚣张而过?!
不过,任务在身,拓跋膺这支骑兵还必须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