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下山去了。
陇西城,暗下来,似乎沉入了夜梦之中。但黑暗里,还睁着多少双机警的眼睛?
李驰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些天,他日夜守在城墙之上,全凭着誓与陇西共存亡的信念在支持着自己。从刚开始的惊惶不安到现在的冷漠麻木,李驰觉得那半个月的日子,仿佛有百年那么长远。
其间的压力和彷徨,李驰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死死压在了心底。只是没当他一不留神进入梦境之时,便立时会被那战场上的残影噩梦吓醒。浑身冷汗淋淋的他,不知道该去怎样面对。
可为何身边那个人,便可能在这般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安然睡去?而且,他睡得还那般安稳沉静,一呼一吸,都仿佛在享受着梦中的安宁和舒适一般。
李驰不敢叫醒那个人,纵然那个人的年纪只同他相仿。但李驰知道,那个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征伐和杀戮,他头上的诸多荣耀光环,足以让自己肃然起敬。
然而,就在此时,李驰看到远处天边突然间涌起了大火,那火焰把天空和草野一起点燃,似乎要燃尽陇西城一般。当漫天遍野的火把如滚滚的火潮汹涌而来时,李驰犹豫,他应不应该唤醒马超。
可能是被火光刺激,马超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睛。起身快速跑到城头看了看之后,沉思片刻便松了松懒腰,回来又躺倒在了城垛之后。而李驰此时却有些忍不住了,他壮着胆子向马超说道:“将军,敌军这般明目张胆而来,显然便要大举进攻。可您为何却仿佛没看到一般,非但不指挥部下布防扼守,反而还要酣然大睡?”
“他们今晚不会攻城的。”马超嘟囔了两句,随即拱了拱头,仿佛要找个更舒服的姿势。
“兵危战凶,攻防瞬息转变。敌人既来,纵然有可能安营扎寨,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啊!”李驰见马超如此满不在乎的样子,真心觉得马超有些匪夷所思了,再度忍不住开口道:“将军,末将还不困,若是将军信得过在下,便让在下先来布防吧!”
被李驰两番相劝,马超似乎也没了睡意。他仔细看了李驰一眼,之后说道:“若是我记得不错,你是我刚刚任命陇西太守李相如的儿子。姓姓李名驰字燎原,乃汉飞将军李广之后........”
立在马超身前的李驰,便是前些时日率兵焚烧成公英攻城器具的小将,马超恍惚对他有一些印象。而李相如在姜之前便是陇西太守,还曾随韩遂、马腾诛杀过凉州刺史耿鄙,也算跟与马超有几分香火之情。再加之李驰身形矫健、武艺不凡又出身将门,马超觉得,此人再经几番血火磨炼,也可是马家又一员少年战将。
由此,马超便想试探一下李驰的悟性。站起身来之后,马超指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火把,开口问道:“燎原你可依这些火把,推测出敌人有几何?”
“夜间行军,每人手持一支火把足以。而照这样的数量看来,敌军只怕不会少于十万人!”姜遇害后,李相如又年老体衰。而李驰守城半月,已然习得一些战事小道。
“嗯,不错。”马超微微点头,正欲再说之时。猛然便看到城下敌人的狙近冲锋,隆隆的马蹄声和呼啸的呐喊声,像是在这个夜间猛然掀开了天、揭开了地。犹如狂风席卷海潮咆哮,又如暴雨冲刷森林。整个陇西城的地面,似乎都在敌人的冲锋下微微抖动,越来越近的马蹄似乎踏在了人们的心尖儿上,让人忍不住惊惧颤抖。
“敌人要攻城了!”李驰见状,不由脸色大变,惊慌向马超说道:“将军,还请速速下令,让末将出城迎战一番,否则敌人一鼓作气势如虎,则陇西郡危矣!”
马超此时静默不动,犹如一尊铁铸的雕塑挺立在城头。而嘴角的那处鄙夷,却又是铁雕最点睛之笔:那种鄙夷,是讥讽、是冷笑,是看透敌人诡计的心底蔑视!
“我说过,敌人不会攻城的。”铁雕最后还是开口了,不过,在开口之后,他更多的还是无趣。看了李驰一脸焦急的样子之后,居然又拉着李驰躺回了城垛之后:“安心睡一会儿吧,后半夜,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将军!.........”李驰一把挣脱马超的拉拽,正欲打算拼杀之时,却看到马超身边的每一个亲卫,居然都躺在城垛之后,犹如浑然没有听到城外的呐喊声一般,安然睡着。
“踏平陇西,诛杀马超!”敌军的狂吼声,渐渐清晰起来。
李驰听清了城下敌军呼喊内容后,闻之脸色不由更加焦急,再看了一眼无所谓的马超之后,他愤然说道:“既然将军不顾念陇西百姓的死活,那末将就斗胆请缨迎战了!”
言罢,李驰便欲招呼李家的几百子弟兵,出城与敌人交战。可马超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攸然侧了一下身,抬脚将李驰便绊倒在地,嘟囔着说道:“敌军初来乍到,未曾安营扎寨便来攻城,换作你为大将,你会如此?”
李驰翻身起时,胸中的怒火已然滔天。可听了马超这声嘟囔之后,李驰不由为之一愣。
“我在城中,占了地利,敌军诡计不能行,唯有硬攻城池一途。而黑夜冒进,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燎原可会为之?”
“暗影情报,敌军只有六万人,此时却足有十万余火把。还如此鼓噪喧哗,难道不是攻心之计?”
马超三句话说完,句句如重锤砸在李驰心中。而听完马超分析的李驰,没有一个站得脚的论点来驳斥马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