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雄踞雍州,内长经济、外联羌胡,结好韩遂张鲁,鼎立之霸业已现。如今孤身入长安,更见其志不小。攸遍观天下英雄,主公乃超前明智之人,故委身来投。”荀攸坐下之后,开口如此说道。
而马超却是丝毫没有动容,只是反驳道:“袁绍四世五公,且又得了冀州,名至实归。正在求贤若渴之机,若是荀侍郎前去,定然委以上宾;纵然看不起袁绍,那曹操新得兖州,机警权变、眼光过人,也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袁术虽偏安豫州,但兵精粮足,更是袁家嫡子,众望所归......”
“主公何必相戏?袁绍虽有谋略,但多谋少决又刚愎自用。空有盛名却无容人之量。攸若前去,定然奉为上宾。然却百策无一用;曹孟德虽是英雄,然心机过重,杀伐之心过戾,非攸之良主。况手下只有兖州一脉,辎用还需仰仗袁绍,是否成事,还尚未可知;至于豫州袁术,身骄气傲,有谋无断,自不用多提;大汉天下,虽有割据诸侯,却无一人如主公一般步步为营,布局天下,故攸今日前来......”
“纵然如公达所言,马家有鼎霸之气,却不见得非要委身相投吧?超日后若是有所图谋,也定然不敢得罪荀氏一门......”马超倒了一杯茶,亲手端给荀攸。
“主公虽得天时地利,然麾下人物,却是仍有欠缺。贾文和虽鬼谋天下,洞悉无双,然出计太过毒辣,剑走偏锋,非是正途用兵之选;杨义山虽有谋略,却太过中正平和,未有图谋乱世之魄力;至于法孝直,则尚待雕琢......”荀攸脸露一丝为难,似是有话难言。
“如此看来,公达对我雍州窥测已久。”马超哈哈大笑,荀攸说的这些,纵然有些道理,但绝不是他前来相投的根本原因!他在等,在等荀攸说出真正的原因。而且他知道,下一句,就是荀攸说出真实原因的时候!
“主公!”果然,荀攸咬了咬牙,放下手中茶盅,猛然跪倒了马超面前:“属下该死,老主公之死,荀攸难逃其咎!”
“什么?!”马超猛然站了起来,在荀攸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宿铁剑拿在了手中,反手一剑,便架在了荀攸脖子上:“父亲之死,其中有你的谋划?!”
“老主公之来长安,是因为......”荀攸看得马超动怒,心下却是有些欣喜。他太了解这些英雄人物的心思了:若是马超不动声色,恐怕是真的对自己动了杀心;而此时他虽然以剑威胁,却还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便说明他只是威言恫吓。当然,此时荀攸的表现,也是诚惶诚恐的,这些伎俩流程,该走还是要走的。
“这些我知道!”马超陡然转动了一下剑锋,更贴近荀攸脖子之后,才狠声说道:“我只需知道,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做了些什么事儿!”
“主公已然知晓......”这一点,是荀攸没有想到的,直至这个时候,他才真的有些畏惧马超:这十七岁的少年,根本不是如自己想象一般。纵然心中已将他高估不少,却想不到,他那心机城府、隐忍蛰伏之能,实乃世上少见......
“老主公所接到的衣带血诏,乃是属下让王越悄然骗过李儒的黑冰台,传至扶风郡的......”话已至此,荀攸自然将重心说了出来,等待马超的决断。
“帝师王越?”马超冷然一笑:“荀侍郎,出口非要妄言。纵然荀氏一门声望滔天,那王越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更何况,身为帝师,他又岂会听命与你?”
“主公所言有理,然属下无意撞破王越一事,以此要挟,王越不敢不从。”荀攸发现,马超现在已经又开始称呼他‘荀侍郎’而不是‘公达’了,这说明,马超对自己有些不信任了。
“很好,那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马超丝毫没有追问荀攸与王越之间的纠葛,而是继续问道:“泄露父亲行踪的,可是你们士人?”
“怎么可能?!”荀攸不知马超为何会如此发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那时,我们已经联络好了越骑校尉伍孚、护羌校尉、尚书杨瓒手下兵马,并喝令众家将部曲待命。甚至,还与长安的叟兵暗暗联络,便待老主公叩兵长安之时,里应外合......”
“如此说来,那衣带诏,也是你们忽悠着刘协写了?”马超嘿然冷笑,竟有一丝不屑嘲弄。
“正是司徒大人深夜入宫,求得这份血诏。听说,当时陛下还有所不愿......”荀攸愕然,事情发展到这里,他有些渐渐看不透了。
“不愿?”马超收回了手中长剑,扶起荀攸之后,才缓缓说道:“恐怕,他现在还在皇宫里笑那些腐儒无能呢......”
“主公何处此言?”荀攸有些慌张的坐在了椅子上,开口问道。
“荀侍郎可知,泄露父亲行踪的,可是何人?”马超说道这里,语气居然带有那一丝虚幻的魔力,使得荀攸也有些深陷其中。
“莫非......”
“不错,正是那十一岁的孩童,当今天子刘协!”马超看到荀攸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断然说出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这番话出,荀攸便算是真正上了贼船。若是他现在想反悔,可是要比自己参与杀马腾之事更严重。
毕竟,马腾此事乃家仇,已足以让马超杀荀攸全家;而此事更是国恨,荀攸若是想抽身,则马超必然不死不休,要灭了荀攸满门!
荀攸岂能不知这当中凶险?颓然一笑之后,又一次跪倒了在地上:“攸自此得遇明公,愿为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