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暇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会说出那番话了,因为打死他也想不到,马超竟然在这样的夜晚亲来登门来向父亲祝寿了!
当门外的仆役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卫暇当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看到那袭锦绣的身影走到正堂时,卫暇还使劲揉了揉眼睛,同时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一个念头黄鼠狼给鸡拜年。
然而,马超接下来的表现却出乎卫暇的意料。首先,马超免去了卫家众人所有参拜的繁文缛节,以马超如今的身份,在礼仪方面可以说已经是一件大事,若是马超有意戡平卫家,只需要一个‘礼仪不周’就可将整个卫家下狱问罪。
接下来,马超自降身份,给卫肃送上了十分奢侈的寿礼,其中那尺大的玉佩,赤金的龙凤和白虎皮的座椅,以及进补的千年人参和据马超说是良品的阿胶…….这些东西,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卫家家主,就算是镇守一方的州牧,都不见得在有生之年能见上一眼。
祭出这些法宝之后,卫暇虽然还想对马超有所敌意,但眼睛却怎么也不可能从那一箱一箱的寿礼上挪开了自己有苦自家知,自从马家横扫并州之后,卫家的生活指标就一路急速下降。在原有衰败的基础上,更加一降到底。虽然仍旧衣食无忧但如这等炫阔奢华的美梦日子,却是想都不敢想了。
而卫肃在马超这一拳重击之下,也显得有些迟拙。最后看到马超那副笑吟吟的暗语下,当即延请马超坐上正位,同时派下来送上他珍藏一直舍不得喝的普洱茶。一番寒暄之人,卫家之人不得不承认,马超的确是个很健谈且容易引导气氛的人。
他收放自如的态度和不失时机的幽默,很快冲散了两家之间一直讳莫如深的敌对情感。而就在切入正题之后,马超随之转变过来凝重和严肃的语调,决然没有令所有卫家人感到盛气凌人,反而听到了他语气当中那抹认真对待的真诚。
“此番借此吉日来此,一方面是自然是向卫家主祝寿。另一方面,便是两家因为之前的一丝误会,始终令世人觉得两家有所隔阂。为消除世人对我们两家的误解,今日亲自前来向家主解释一番,希望能得到卫家的理解和支持。”
“将军折煞老夫了。”卫肃起身低下头行礼,虽然还没有热泪盈眶,但看得出已经动感情了:“当初是老夫不识大体、公报私仇,老夫一直未曾向将军负荆请罪,今日却让将军亲移虎步驾临寒舍,当真令老夫无地自容啊!”
事情到此就算说开了,但是谁都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就这样云淡风轻过去,可看得出来,马超似乎很在意卫家,他下面从卫家的辉煌家史谈起,着重表达了对汉朝无上将帅卫青的崇拜以及对大儒卫高风亮节的敬仰之情。再之后,他说到他的父亲开始,接着谈到这几年来马家对汉室尽忠尽心的历史,语气里充满了感慨。根本不像一个久经战场的无敌将帅,反而像一位滔滔不绝的座谈客。
“那个人,真的是打下马家一片江山的枭雄屠夫马孟起?”卫暇这个时候根本不明白马超为何会这般多言,一面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一面小声向他身边的卫凯问道:“他说这么多废话,到底想做什么?”
卫凯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被卫暇猛然碰了一下之后,似乎才惊醒。眼睛从马超身边那位年轻文士身上移开,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孟子有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焉……”
卫暇知道卫凯一直都是皓首穷经之人,最受不了他这种说什么事儿都要引经据典一番的磨叽,当即不耐烦打断道:“说人话。”
卫凯受卫暇这一呛,面上没有半分反应,直接又转口说道:“马超他虽然口若悬河,但说话之时眼神闪烁不熄,显然不是心中所想。而他故意大谈特谈两家渊源,不过是想为随后之事做铺垫而已。”
“他不是已经原谅我们卫家了吗?还想做什么?”卫凯的回答,令卫暇的脸色大变,一不小心弄出了一些声响,引得马超的眼神不由看向了他。
卫暇当即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马超那双涵义颇深的眼神之后,心中更是打鼓不停。不过,好在马超的眼神没有在自己身上过多停留。甚至,卫暇还感觉,马超只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小小过失,看一眼身边的卫凯而已当然,他不敢肯定这点。像他这种纨绔子弟,水平实在太次了一些。
不过,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无意打断之后,马超话锋一转,喋喋不休说起了他如今如何心忧汉室,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尊皇讨逆,又如何感觉自己智虑不足愧对当今陛下厚望等等。这个时候卫暇注意到马超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不时挥舞手臂来加强感染力,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就演说技术来说相当不错,但在这面对着他曾有切齿之恨的仇家诉苦,总给人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演说’一直持续了两柱香的时间,马超最后谈到了马家开设科举的初衷和乱世人才是第一要素上面来,他强调说:“马家不是我一个人的马家,更是天下黎庶百姓的马家。而为了天下黎庶的幸福安泰,必然要有大量精英人才群策群力。卫家家学渊源,一向都是……”
“终于说到关键了……”卫凯心想,可马超接下来的话,却让卫凯一下目瞪口呆,平时伪装的不通人情的迟讷被击得四分五裂。
“…….鉴于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