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陉其实已经是幽州境内的属地了,这里地势较偏,虽并不如幽州的井径那样出名,但地势之险,却不在井径之下。太行八径,都是由河流冲击而出,后又经人工开掘形成的通道,赵云一路行来,只觉步步艰辛,有的地方一面悬崖另一面就是峭壁,有的地方两山相夹,只见一线之天,而这一线之间,竟有巨石高悬,摇摇欲坠。更不时有野狼长嚎,声音刺耳,让人心中不定。
所幸这些人都是杀伐果断的军人,拉马而行,虽然行色匆匆,但却还算是顺利。不过,当赵云接到一斥候的信报之后,他不惊不缓的情绪变得就有些沉凝了:曹氏荡寇将军乐进背信弃义,取了赵云已占领的文定城,急进飞狐径!
这个信报是刚刚发出的,探马快报不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赵云若是在这里等上一炷香时间,就可看到乐进的大军。
马曹两家相互割裂冀州的争斗已进行两月有余,众大将虽然一向不甘恼怒,但却都相当克制默契,从未打破两家定下的潜规则袁氏城池,一家若是捷足先登,另一家即便可用一兵一卒便可攻取,却也不能染指半分。
乐进此刻所为,是第一次打破了马曹两家潜规则。赵云眉头轻皱,他很快就想通了乐进如此所为的原因不管是曹操授意,还是乐进一意孤行。乐进的所为,对整个曹氏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当然,这等所为,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试探马家的底线到底是怎样的。
想通这些,赵云也懒得回信请示马超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尤其是这等决定两家立场的关键时刻,更等不起信报来回传递的时间浪费。真等到马超的批文下来,黄花菜也就凉透了。
“乐进乐文谦啊…….”赵云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地形,看到这时白马义从正在一处山弯,与飞狐古道大部分地区的荒凉冷落相比,这里风景却颇雅致,青松滴翠,青石岩岩,白云绕山峰,流瀑挂绝壁。而前方,正是一处开阔山坡,坡势轻缓,很利于骑兵冲锋。
看到此等景象之后,赵云一张俊脸也露出几分酷似马超用计前的和煦,挥了挥手指点一番,他手下一千白马义从便舍弃战马,翻越山涧如灵猴,备好劲弩隐匿其间。直至这个时候,赵云对乐进下一句的评价,似乎才缓缓说完:“主公言你乐文谦胆识英烈、鲁莽灭裂,今日就让我来试试,你到底是否如主公所言一般。”
时隔不久,只听一阵的声响从后方陆陆续续传起,那是乐进的大军已经到了。声音由缓至急、由浅至密,待到乐进将部队排列整齐之后,赵云发现,乐进带来的人马,竟然比自己还多出一倍。
并且,细心的赵云还发现,乐进故意将他的步兵阵摆在了山弯之处。如此一来,步兵隐匿作战,最大可能地克制了赵云白马义从的机动性;更绝的是,大军身后就是崎岖险地,兵士若想生还,只有拼死奋战,暗合绝地反击兵术。
从这一点来看,乐进虽然脾性刚烈,但用兵布阵却是心细胆大之人,断不可小觑。
假如说乐进留给赵云的印象还是属于钦佩的范畴,那赵云留给乐进的印象,应该就是震撼和神秘了。当乐进穿过飞狐径之后,他便豁然看到一支军队整齐的肃立在战马旁边,显然是为了休养马力,他们气势雄浑,装具鲜明,一股股杀气冲天而起,让人看了就感到一种无形的冲击力不断袭来,就好象是一把绝世神兵,虽在鞘中还未拔出,但其间的杀意却早就破匣而出,动人心魂。
这样的气势,惊得乐进当即连连下令,急速调动手下布阵御敌。可奇怪的是,那支部队并没有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发起冲锋,而就是那样静静地等着。一如他阵前那位白袍白甲、手持银枪的战将,就那么沉静如水地凝视着自己。那种讥讽和遗世的气质,显得身材短小的乐进更是有一种豚鼠见白鹤的自惭形秽之感。
“乐荡寇,如此行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赵云的嘴角撇起一抹弧度,令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此时的不屑。
乐进毕竟理亏,见赵云此等架势,也明赵云知晓了他偷袭文定之事。不过,他心中仍存侥幸,抱拳施礼道:“白衣赵将军,真胆无双,今日一见,果然……”
赵云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乐进的废话:“我的名号,还容不得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来玷污。文定城一事,乐荡寇有何话说?!”
乐进脸色一忿,他未想过,赵云竟如此孤傲。当下,也放下客套虚伪,沉声道:“为了曹氏基业,文定城非取不可。赵将军若想算账,在下接着便是!”
谁料乐进刚硬气没怎么起来,赵云已然飞速取下背后弓箭,直到乐进慷慨激昂说出那句话的刹那!他纤细如玉的手指已然一松,空弦在弓嗡嗡声中响起。
一刹那有多长?
一秒?
还是一个字的语气助词收尾的那一瞬间?
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在乐进情绪刚要爆发出来的时候,一支箭如流星赶月、刺破空气的锐响,生生掐住了乐进的气势,令乐进看起来像一只欲引吭高歌却被惊骇到的公鸡。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一支箭,随着它飞出,射向它的目标。
然后,白马义从轰然喝彩起来。而乐进手下的步兵,则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那支箭,不偏不倚射中乐进豹纹盔上的簪缨,流苏火红的簪缨就那么跌落在地上,连带着曹军的士气,也被那一箭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