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为公主,天下无不可得之物,突然问项琴想要什么,她自然是答不上的,便要弟弟让她好生想一想,润儿应下,提醒姐姐记得早些答复,又目光深深地看了眼大姐,这才离去。
项元心里嘀咕着弟弟人小鬼大,可眼睛里看到妹妹一颦一笑都是幸福,终究为她高兴,便道:“我原是让秋景宣带我在京城逛一逛,好给你选一件礼物,那天乱七八糟的买了好些,就是相不中值得送你的东西,结果还被皇祖母抓回来了。再后来马场的事,你看父皇母后到现在也不松口我也不敢问,只怕是你生辰之前,我也不能去准备了。”
妹妹嗔笑:“不稀罕姐姐什么礼物,可真把姐姐关在宫里,一定会把你闷坏。过几天父皇和母后的气消了,自然放你出去玩。”
项元依靠在妹妹肩上,仰头看着顶上雕刻祥云图案的横梁,凭那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她明眸中却是一片空洞,可说的话是早早就想好的:“没多久能关着了,我总要出嫁,出嫁了我就自由了。”
琴儿笑问:“姐姐要嫁给谁,真的要嫁给秋景宣?”
项元道:“我那么喜欢他,不嫁给他嫁给哪个。”
这句话后,姐妹俩不约而同地静默了,琴儿生怕靠在自己身上的姐姐感受到自己飞速的心跳,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感。
她早就想好,不等姐姐出嫁之日,绝不表白对沈云的心,虽然近几次她有些冲动了,可一定要等姐姐出嫁后,她才能真正说出口。为了自己好,也为了所有人都好。
项元没在乎妹妹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好奇的是,在回答妹妹“我那么喜欢他”时,内心竟毫无波澜,她真的不喜欢秋景宣了吗,那为什么会为自己毫无感觉而难过,干脆地放下不好吗。是不喜欢秋景宣了,还是不愿喜欢秋景宣?那沈云呢?
屋子外,项润并没走远,隔着窗隐约看到姐姐们的身影,尚年幼的他宛若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才忧心忡忡地往自己的书房去。再隔着宽阔的庭院,珉儿抱着洹儿在屋檐下哄睡,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婴儿,瞧见儿子那架势,不由得皱了眉头。
儿子还那么小,已经有了心事,且是不能对自己说的心事。
怀里的婴儿呜咽了几声,珉儿立时专心拍哄他,小皇子这才觉得满足了似的,惹得珉儿嗔怪:“总之你们兄弟姐妹,是谁也不愿让我省心的。”
是日傍晚,皇帝早早散了朝廷的事,来涵元殿陪妻儿用晚膳,趁着天气尚未酷热,在庭院里摆了桌椅,待夜幕降临晚风徐徐,合着美酒佳肴,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而这本是宫里多年来常有的光景,但凡皇帝不被政务缠绕,都会陪在妻儿和母亲身边,只不过十几年来宫里也再没有其他人需要皇帝费心,但眼门前却有淑贵妃在安乐宫里。
此刻酒足饭饱,项晔要与珉儿去太液池边散步,儿女们知道父皇母后有悄悄话要说,便各自散了不相随。两人挽着手漫步而来,见月光星光倒映在湖面上,璀璨夺目。珉儿耐心地听皇帝说朝廷上的趣事和烦心事,时不时插嘴说两句,这样的安宁平静,叫项晔好生惬意,一时心情大好,许诺珉儿道:“过了夏天,朕带上你和孩子们,我们去南方走走。”
话音才落,远处有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传来,珉儿轻叹:“也不知过了夏天,大臣们肯不肯放皇上走,又何必先许诺我?你看,这会儿不知又是什么事,要把你拽回清明阁了。”
皇帝微微皱眉,但见周怀迎上去问话,听明白了便立刻转来自己面前,忧心地说:“皇上,二皇子府里传来消息,殿下晚膳后忽然腹泻不止,此刻几有昏迷的现象,不知是染了什么急病。”
“他在家里待着,能染什么急病?”皇帝安宁的心顿时焦躁。
珉儿在一旁安抚他不要着急,命周怀:“立刻令太医们去为二皇子会诊。”
周怀则道:“淑贵妃娘娘派人来请旨,请皇上应允娘娘出宫探望殿下。”
“这么晚了。”项晔念着,但见珉儿对他摇摇头,便应诺,“多派些侍卫相随,让她……”
珉儿含笑看着皇帝,项晔也从她眼睛里读出心意,握了握珉儿的手,便道:“摆驾,朕与淑贵妃同去皇子府。”
他们在太液池边分开,皇帝直接离宫去探望儿子,不知淑贵妃是否已经在前路等候,可那都不是珉儿要关心的事,但愿项沣安然无事,可万一有什么事……珉儿不敢想,她虽然从没把那两个孩子当自己的骨肉,可也绝不会恶毒地希望他们受伤殒命。
“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没意思。”珉儿吩咐清雅,与她慢慢走回涵元殿,半路上遇见安乐宫的宫女,清雅以为是为了二皇子的事,上前听了几句话,这一听心里好生莫名,转来对皇后道:“娘娘,夏春雨托人传话,说是想见您。”
“夏春雨?”
“说是碍着淑贵妃娘娘,想要秘密地见您,难得今日淑贵妃突然离宫去了,走得着急,必然也没在宫里布置什么,她就壮着胆子来求了。”
珉儿举目看向夜色深浓的皇宫,虽然宫道上有灯火引路,但搁在偌大的皇城里,终究不过是星星点点的光明,十几步远就看不见前方的路了,也不知此时此刻夏春雨是否正匿藏在黑暗中。
“看来她是已经买通了安乐宫里几个宫人为她所用,果真如太后所担心的,颇有城府心机。”清雅这般说着,问道,“娘娘要不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