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很多事讲究先来后到,可也有很多人不服这个理。
对项琴而言,母亲就是个特别的存在,在母亲之前,这宫里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她从没见过后宫美人如云的光景,但那一座座空置的殿阁,曾经有过她们的身影。她不知道那些女人和母亲究竟经历了怎样一段人生,可她猜想自己,不会有母亲那样的魄力去对抗世俗道德的束缚。
不论如何,她不能抢属于姐姐的东西,更何况是人。
只是那个理所应当拥有的人,远在元州的大公主,根本不惦记她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也从没承认过沈云会是自己未来的驸马。
项元并不讨厌沈云,嫌弃他长的着急也不过是玩笑,花骨朵的年纪,对这广阔而神秘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儿女情长在她的认知里,便是从小念叨在祖母口中的娃娃亲,既是如此,天下万物可比娃娃亲有意思多了。
盛夏的市集,夜里最热闹,月光皎洁夜风清凉,满街轻衫薄裙,男儿俊女儿俏,有相恋的人偷偷在月下许愿,也有新婚燕尔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走在人前。
项元如飞出金笼的雀儿,一袭青绿烟纱,腰下是水色墨草百褶裙,外祖母为她将青丝挽成双环髻,皓腕轻纱,容眸流盼,一颦一笑都若画中仙子。她轻盈地跑在前头,时不时回来挽着外祖母同行,但不消多时又跑出去了。
侍卫们都是便衣暗行,不敢打扰公主雅兴,白夫人也只带了贴身仆婢,一行人简简单单。只是秋老夫人和白夫人在元州城颇有名望,时不时有村里的人认出她来,便知道同行的小姑娘是公主殿下,不愿扰了祖孙俩的兴致,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这也是项元喜欢元州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她的名字出自这美丽而安宁的地方,这里的人勤劳善良,不卑不亢,皇帝对元州城长年以来的额外眷顾,也没有让他们生出懒惰贪婪,依旧勤劳质朴,更因生活比从前富足安逸,越来越多的人家能送孩子去上学念书。
说起元州的好,怎么也数不尽,每年项元都盼着能随母亲来省亲,不止一次对珉儿说,她想永远住在这里。
“外婆,你看。”项元拉着白夫人,兴冲冲来到卖金鱼的摊子前,偌大的水缸里,蓄着清凉的河水,色彩缤纷的金鱼悠哉悠哉。
皇宫太液池中,有着无数灵性的鱼儿,只是公主难得见这小巧玲珑的金鱼,自然她总觉得外头什么都比宫里好,就是普普通通的团扇,也会新奇地拿来摇一摇,半天功夫,随行丫鬟手里已经拿了好些东西了。
“买,你喜欢就买。”逛了半天,白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东西都给外孙女包圆了。
摊主立时拿了网兜和瓷碗递给项元,她大咧咧地撸起衣袖,露出白玉一般的胳膊,瞧准了漂亮的金鱼,就毫不犹豫地捞进瓷碗里,只是鱼儿伶俐狡猾,哪能乖乖落网,且费了一番功夫。
水缸里有一尾金鱼,头顶似戴了两朵大牡丹,体态优雅雍容华贵,项元很快就看中了这一条,手里的网兜追着不放。可这一条金鱼狡猾得很,怎么也捉不着,摊主抽着长烟,笑呵呵说:“姑娘好眼力,这一条朱顶紫罗袍,可是最最名贵,若是叫你捞了去,价钱也不便宜。”
白夫人在一旁说:“什么价钱不价钱,赶紧给我家姑娘捞起来。”
那摊主撂下烟杆,便道:“夫人莫着急,这就给您家小姐捞起来。”
可是摊主才拿起网兜,要往水里伸时,边上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只网兜,不过眨眼的一瞬,就把那条朱顶紫罗袍捞了起来,随手放进他自己的瓷壶里,然后利落地丢给了摊主一大块银锭子。
白夫人最先出声:“这位公子,那条金鱼可是我们先看中的。”
项元站起身来,本想为自己争一争,可抬头就看到一张清俊的脸庞,男子云淡风轻:“这满缸的金鱼,先到先得,我也不知道姑娘就看中了这一条。”
白夫人上前道:“我们正和摊主要呢,你在一旁难道没听见,既是先到先得,也是我们先来的这里。”
为了外孙女争一条鱼,白夫人还是有底气的,何况这少年郎虽然身形颀长看起来像个练家子,到底年轻不是吗,小小后辈难道还要和一个年长的妇人顶撞不成,也不是这元州城里该有的风气。
边上侍女立刻掏出两块银锭子,骄傲地说:“我们出双倍的钱,你把这条金鱼卖给我们。”
摊主颇有些为难,那男子也是不屑争辩,竟转身就走了。
“你站住……”白夫人不服气。
“外婆,算了。”可项元却妥协了,拉着外祖母说,“我也不稀罕那条金鱼,管它是朱顶紫罗袍什么的,天下再名贵的金鱼,还不是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白夫人好不服气,就怕委屈了外孙女,幸而项元好性情,她堂堂公主,本是不屑去争什么鱼的,不过刚才那惊鸿一瞥,也叫她内心暗暗震颤,她知道元州人杰地灵,她也看尽了皇室贵族里俊美的少年,可是……
小姑娘晃了晃脑袋,萍水相逢,胡思乱想什么,便笑呵呵挽着外祖母:“外婆,我饿了,我们吃点心去。”
那之后说说笑笑,白夫人就忘记了这件事,自然只要外孙女高兴,就什么都好。集市逛得久了,也该回去了,婢女们便去安排马车来接夫人和公主,可街上的人流突然动涌向同一个地方,把祖孙俩挤得团团转,听得人群里说话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