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儿并不知道书房在哪里,她对这座宅子唯一的印象,是待嫁的那三天所住的屋子,自然当时一切任人摆布,屋子在哪儿她不记得了,宰相府的大宅门朝哪儿开,她也几乎没有记忆。
曾听祖母说,祖父的书房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书,珉儿想象着,或许和清明阁里皇帝的藏书差不多。
三夫人战战兢兢地为珉儿领路,将她带到了书房之外,书房在宅子里独处一片院落,古朴素雅曾经必是清净的所在,即便此刻也安宁静谧,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侍卫们警觉地看了又看,并不愿放心让皇后独自一人进去。
“娘娘……妾身不能再进去了。”三夫人颤抖着说,“老爷从回来后,就不许我们进书房的门。”
珉儿没有回应,也没有勉强,身边除了清雅谁也没带着。清雅是执意要跟着皇后进去,珉儿推脱不过才带上的,原本她想和“父亲”独处说说话,或许能听到他最心底的言语,但想了想,秋振宇怎么可能会说什么肺腑之言,相比之下,项晔一定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她们进门,珉儿站定了没再挪动脚步,屋子里并没有像清明阁那般密密匝匝地罗列着书柜,大部分的书都搁在方才走进院子看见的一间间屋里了,从上几代人传到如今,秋宅的藏书不亚于宋渊家,甚至不比清明阁,对于书香门第而言,这是比黄金珠宝还珍贵的财富。
“娘娘,宰相大人不在吗?”清雅四处打探,并没瞧见秋振宇的身影,她紧张地护在珉儿身前,生怕有什么人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伤害了皇后。
珉儿不语,目光徐徐扫过屋子里的一切,这里被翻腾过了,虽不至于满地狼藉,也毁了一处书房该有的整齐,书册古籍散乱地落在地上,花架上的古董也都没在该有的位置,歪七斜八地堆在那儿,看来是搜查的人翻过后,都没放回原处。
静默了须臾,一道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秋振宇年轻时,必然算不得美男子,犹记得初见面时,项晔挑着她的下巴问秋振宇那老东西怎么会生出珉儿这样的闺女,他们父女连一丝丝眼眉都不像。
“宰相大人有礼。”清雅朝秋振宇福了福身子,下意识地朝前站了半个身子,无论如何也要挡在珉儿的身前。
秋振宇手里卷着一册书,缓缓负手而立,并没打算向他的女儿行礼,只笑道:“皇后身边的人,好生懂礼。”
珉儿道:“自然比宰相府的人强些,我来了这些时候,都不见有人奉茶水来。”她走到清雅身边说,“去问她们要一杯茶水,我渴了。”
清雅应下了,可迅速出去迅速又回来了,再进门时,宰相大人还在屏风那里站着,而皇后正在靠墙的两排书架旁,将一本本散落的书捡起来,仔仔细细甚至分门别类地重新摆放好。
这样的光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下人来奉茶时,也看得呆呆的,清雅接过了茶,则毫不犹豫地自己先喝了两口。
“这些书,你可以拿走,都是你祖父留下的,也是你祖母曾经看过的。”秋振宇说着,缓缓走来,“当年她一定很想带走,可是这家里的人防着她,除了随身的衣物,连一片纸都不让她带走。”
珉儿回身看着父亲:“祖母并不稀罕这些东西,她和爷爷的回忆都在心里,一模一样的书遍地可寻,纵然是古籍孤本,也都在她脑袋里装着,随时都能默写出来,祖母从不眷恋身外之物,包括这些书。”
秋振宇朗声笑道:“那就便宜了,待来日,一把火将这宅子烧得干干净净,免去了人力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搬出去。”
珉儿冷然道:“如此富丽堂皇的宅子,一把火烧了?”
父女俩对视着,他们的面容一点都不像,可赵氏却曾经说,他们毫无疑问是亲生父女,简直一模一样。
然而此刻,宰相府中父女对视无语的时候,皇帝的肩舆正慢慢悠悠晃到了玉明宫门前,侍卫们打开上锁的宫门,坐在寝殿外台阶上的海珠疲软地抬起双眼,原以为又是送膳食茶水来的人,不想皇帝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海珠顾不得胳膊上的伤痛,慌慌张张爬起来,转身拍着寝殿的门说:“娘娘,娘娘,皇上来了,是皇上来了。”
寝殿的门豁然被打开,衣衫整齐但神情憔悴的梁若君出现在那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阵风似的从海珠身前飞过,扑向了皇帝的怀抱,紧紧抓着项晔的衣襟,泪眼朦胧地哭着:“皇上,您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项晔面无表情,低沉地说了句:“进去说吧。”
“嗯。”梁若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尚未察觉皇帝的异样,主动拉起了项晔的手进门,可是才跨进门,皇帝就先松开了她。
“皇后回宰相府去了,朕抽空便来看看你。”项晔神情庄重,目不转睛地看着梁若君。
梁若君心头一热,可又无奈极了,皇帝非要避开皇后,才能来看自己一眼吗,他这个霸气的帝王,为什么非要害怕那个狠毒的女人?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皇帝不是之前的皇帝了,自己每每靠近一步,他都会朝后退开一大步,这一刻甚至伸出手阻挡:“我们站着说话就好。”
“皇上怕臣妾对您做出什么吗?”梁若君不死心,楚楚可怜地说,“您在生臣妾的气吗,气臣妾这两天……”
项晔微微摇头,脸上的神情不带半分怜悯,卸下伪装,他根本不愿多看这个女人一眼,语气冰冷地说:“朕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