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城中,日光大盛。
入夏来,渐渐袭上热意,赵赐穿着薄薄的枣衣冠服,朝着太子府走去。
他面色严肃,不言苟笑,更是有“活剐宁王”的恶名在外,即使再如何容颜俊美,太子府里的宫人们还是不敢看他。遇到赵侍卫入府,大多弯下腰行礼后退着离开。
赵赐倒也无所谓。他天生冷面冷心肠,最不会亲近人。
太子这两日少饮酒,也不怎么招歌姬习,一副定不辜负永光帝着他监考之事的样子。
“大理寺里的那几只苍蝇可将史家供出来了?”太子将书本放下。
“连着史家一道发配边疆了。”赵赐道,“淑妃脱了妃嫔制服,正在冷宫里脱簪待罪。”。
“哦?便宜了这个女人。”太子道,“父皇越发仁慈了。”
“史家门生找过皇后和大司空,倒是碰了一鼻子灰。”赵赐道。
“皇后惯是会见风使舵的,如今风浪已起,史家该是弃子就该有弃子的觉悟,竟还想着求皇后和大司空,真是蠢钝如猪!”太子嗤笑道。
“不过公主府倒是遣了人去回话,史家人漫漫边疆路,有了上头人的照顾也不至于活不到边疆。”赵赐道。
太子挑眉,随即又笑道:“本宫这个皇妹真是有意思,惯会折磨人,活着到边疆去受苦,倒不如死在去边疆的路上。”。
“人活着,就有希望,史家和淑妃应当也是这么想的。”赵赐道,“公主有她的思量,倒不必太执着于这件事。”。
太子想到雨真公主,又抬眼瞧赵赐,见对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春闱之事,太师想插人进来,皇后也想,太子殿下要早做打算。”。
太子此刻倒不着急这件事,他难得起了调笑的心思,看着赵赐道:“要本宫说,不如将你送给本宫皇妹得了,你整日里吹吹枕头风,让她劝劝她那狼子野心的母后娘娘,别再与本宫作对了。”。
赵赐依旧面不改色继续道:“太子想要放进去的人不急在今年春闱,若太子有意可在今年春闱大做文章让太师与皇后相争。”。
“春闱是国之栋梁根本,陛下定然不愿意看到两党势力相争,搅乱朝纲。”赵赐分析道,“太子是陛下的太子,亦是天下的太子,各方势力自然该为太子效忠。今年的春闱就像是一湖浑浊的水,太子该当看看清楚这湖水都是从哪家流出来的。”。
“你说得很好,”太子点头道,“本宫决定不送你去皇妹那受苦了。”。
赵赐不语,从怀中掏出一方黄纸递给太子。
太子接来展开一看,面色大惊,随即道:“这是?”。
“浔阳府知县吴光的书函,快马加鞭送到望京信阳府邸中。”赵赐道,“殿下,浔阳失守了。”。
太子坐下来,神色不宁地思索着。
“此事?”
“陛下还未知晓,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如何让陛下知晓才是殿下该想的”。
太子将黄纸紧紧攥住,道:“知道了,你这几日看紧将军府,莫让将军府的人通了书信。”。
“是。”赵赐应道。
将军府里繁花似锦,两个女儿正在嬉戏玩闹。万雪衣总算得了休沐,回府赶紧与万起云讲了前两日皇后发难,淑妃被废的宫闱秘事。这件事到史家被发配边疆倒也算是告了一段落,旁人瞧着是淑妃一族倒了,可惜可叹。
万起云却不这么觉得,混淆龙脉,污蔑太子的事情,怎么就是冷宫了结了呢?更何况淑妃贼胆包天,居然遣人去太子进宫的路上埋伏想要刺杀太子。就这一条罪名也够她灭九族的了。
永光帝何时这么心软了?
除非——永光帝也怀疑了。
并且在滴血认亲后还在怀疑,是谁告了秘,又告了什么样的秘?这就无从得知了。
万起云将风筝线又扯了一截出来,望着风筝越飞越远,心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望老天爷给她点好脸色,让她心想事成,让可人和从雨正如这手中的风筝越飞越远,越飞越扎进皇家深处,等到她需要拔除的时候,定要让慕容家鲜血淋漓,血债血偿。
赵赐坐在将军府飞檐最高处,瞧万起云像个孩子一样傻里傻气地放风筝,一时间倒真觉得她是个闺中娇女,天真烂漫。
可惜,她不是。
“妹妹!”万雪衣笑道,将风筝线交给宝珠,然后上前拉住万起云的风筝线,道,“继续放线,风筝就要断了~”。
万雪衣顺着她的手放线,娇笑道:“风筝要飞了~”。
“飞了飞了~”两个人互相傻笑道,那风筝就真的断了,一路往上飘,越飘越远。
万起云也不去寻,道:“不放了,我前些日子看了个戏班子很是有趣,姐姐你今日和我一同去吧。”。
说着,万起云就嘱咐喜儿去安排马车。
万雪衣点头道:“好,公主这几日正闲无事,又烦了宫里的戏班子,叫我们多当心点帮她找呢。”。
两人叽叽喳喳又说些有的没的,就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