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说吃馄饨就是吃馄饨,当真是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范烟乔看着碗中那碧绿的香菜叶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这大概是薛绍头一次说话算话了。
这馄饨确实好吃,可是范烟乔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忍着心底的难过一直默默地待薛绍吃完了馄饨,范烟乔以为接下来就应该回大帅府了,谁知薛绍看了她一眼,却对司机说道:“去铁器厂看一下。”
范烟乔猛地抬头看着他,半晌才语气艰涩地问道:“去那里干什么?”
薛绍淡淡说道:“我让你看看,你家的铁器厂到底是做什么的。”
铁器厂是做什么的,这是范烟乔从小就知道的,不外乎是做电熨斗和电风扇的配件,可是薛绍这样说出来,分明是在暗指铁器厂还在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那铁器厂在郊区,父亲当时说郊区工人工钱便宜,于是将新厂建在了那里,城区的老厂房就当了临时仓库,新厂建了不过两三年,只是听说买卖一向很好,但是因为工厂里的工人都是些粗鲁的乡下人,所以父亲到是一次都没有带她去过。
车子在不甚宽阔的乡间土路上行驶了一个多钟头,才在一处工厂前停了下来。
这铁器厂自薛绍接手之后,便在工厂两旁拉起了铁丝,通了电,又在大门两侧布了岗哨,甚至连原来铁器厂的招牌都给摘了下来。
乍一看外面,倒是完全看不出是做什么的地方。只是那儿时就熟悉的车床的声音,却还是让范烟乔的心里酸了一下。
车子一路开进工厂里,直到一个灰墙的车间前才停下。
范烟乔隔着车窗看去,却见偌大的院子里堆满了生锈的钢板。其间还有些破旧的钢管之类的东西。
她跟着薛绍下了车之后,迎面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忙快步走了上来,一脸肃穆地叫了声大少。
范烟乔认得这个人,这人是铁器厂的副总经理,爸爸生前颇重用他,好像叫于健民。
薛绍看着他点了点头,低声问道:“这两天生产情况怎么样?”
于健民盯着范烟乔直看,一听薛绍这话,忙说道:“工人正在加班加点的干,每天两班倒,备了不少库存。”
薛绍点点头,接着说道:“带我们进去看看。”
于键民一听,连声说道:“好好,大少,范小姐,你们这边请。”
于健民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弯着腰在前头带路。
往前走了不一会儿,便听到阵阵隆隆的声音响起,范烟乔知道,那是冲床冲压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却不由得微微急促了起来,她心想,这就是爸爸付出毕生心血的地方了。
她眼睛四处张望,跟着薛绍进了车间之后,一股铁锈味扑面而来,整个厂棚里到处都是油腻腻的黑色的尘土,打着赤膊的工人在车间里走来走去,一个巨大的熔炉面前,一池黄里透着红的滚烫的铁浆不断地翻滚着。
过高的温度直把那一方空气都蒸得咝咝做响。
范烟乔看着那池铁浆,心中却没来由的一紧,脚下一不留神踉跄了一下。
这工棚里,满地都是铁制的零件,范烟乔穿的裙子几次都被刮到。
薛绍眼角扫到范烟乔,脚步一下子停住,低头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然后拉着她面无表情地往里走。
范烟乔心里一惊,手上挣扎了一下,低声喝道:“你,放开!”
可是冲床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她的这一句话瞬间变被如雷的声响给淹没,薛绍更是毫无知觉地拉着她往前走,只是手上却微微用了用力。
范烟乔深吸一口气,只得沉着脸任他拉着自己。
拐过熔炉之后,一个七八米高巨大的冲压设备赫然出现在眼前,几个打着赤膊的壮汉正忙着从机床里往外捡拾冲出来的成品。
长长的火钳从模具里将仍在发着红的产品夹起,然后快速在投入到一旁的巨大的水池里冷却。
水池上方不时腾起阵阵烟雾,烟雾缭绕之间,薛绍低头捡起一只冷却好的产品来,慢慢举在范烟乔的脸前,凑近她,低声问道:“你猜这是什么?”
范烟乔看着那个拇指粗细,颜色黝黑的细长的铁筒,皱眉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薛绍轻轻笑了一下:“是枪筒……”
范烟乔听到这里,眼睛却猛然睁大,低仔细看着他手中拿着的那东西,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是说,这里生产武器?”
薛绍将那枪筒扔到了冷却池里,伸手接过孙副官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淡淡说道:“走吧,出去吧,这里不安全……”
他把帕子递回给孙副官,伸手很自然地握了范烟乔的手。
范烟乔犹沉浸在震惊当中,她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原来铁器厂竟然还能做这些东西,那么也就是说,父亲的死,真的是南方系军部为了争夺铁器厂的所有权而做出来的了?
一想到父亲因为拒绝他们的提议而惨遭杀害,范烟乔的心疼得就难受。
她的脚步一下子停住,抬头红着眼睛瞪着薛绍。
薛绍回头看着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怎么了?”
范烟乔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问道:“我父亲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薛绍一愣,扫了她一眼,依旧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嘴中却低声说道:“还在查着……”
一路上范烟乔的心情都极其低落,回到大帅府就直接上了楼。
正在走廊里擦玻璃的红梅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