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行李都收拾好了吗?”纪母敲了敲纪陈的门,纪陈抬首看了眼母亲,点了点头。
纪陈的母亲是个很温和的女子,是很典型的家庭妇女,家事都听丈夫的,没有决断的果决之色。
所以在纪陈的那些记忆里,当自己被挂上了“吸/毒”的罪名后,即便自己的母亲再怎么的心疼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想念她,都被丈夫给严令禁止了。
“差不多了吧。”纪陈看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道。
她是住宿生,学校离她家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坐公交却要一个小时左右。
“明天再去见一次苏医生就要一个月见一次了。”
纪陈听出了母亲话中的担忧,她被诊断出重度抑郁的时候,她母亲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家里所有锋利的东西都被她收了起来,瓷碗都换成了搪瓷或者塑料碗,厨房更是进都不让她进。当时的纪陈简直哭笑不得,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难笑出来。仿佛自己的脸部肌肉被一种张力拉扯着,她想笑,却悲从心中来。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见到柳格的她总是忍不住的激动,好像整个人活了过来,能笑得出来,不会笑着笑着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真是奇怪的病。
“没关系,苏医生也说我现在已经在慢慢的变好了。”
“这才是妈妈担心的地方,好不容易能好点了,又要去学校。”纪母叹了口气。在她和纪父的眼中,纪陈的病就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才导致的。
纪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开导自己的母亲。两个月前,本来和母亲亲如姐妹的她突然间觉得母亲特别的陌生,她不知如何和她相处,面对母亲的嘘寒问暖,她只觉得尴尬,无所适从。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突然间对你热情无比一样。
纪陈把最后一样东西塞进行李箱,然后坐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两个人相看无言,突然间纪母就哭了,她捂着脸一抽一抽的哽咽着。
“你早点休息,妈妈先回去了。”
纪陈“嗯”了一声,然后在母亲关上房门后躺上床。
记忆里的母亲也很爱哭,但都是因为她才哭的。
纪陈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的场景是一年的夏天,她站在自家的门外,屋内的父母在大吵大闹。两个人吵得很凶,都忘记了关门。
“我不许你去见她!她要是我纪林教出来的女儿就不会去吸/毒!这种让家门不幸的人,败坏门风!你要是敢背着我去见她,我们就离婚!她要是真把你当个妈,吸/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还有个妈要养呢!”
“纪林!她再怎么样也是我们的女儿啊!她做错了事我们可以让她改!你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她呢!我们养了她那么多年,你怎么能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呢!纪林,你还是不是个人啊!”纪母哭得泣不成声,责备纪林的话却一口气说到了底。
“你能不能要点脸!警察来咱们家这前前后后,街坊邻居看的笑话还不够多吗!你想让我这半辈子的老脸往哪搁啊!你别想有的没的,给我好好待在家里,我这两天处理好事情我们就搬家!你别给我哭哭啼啼的,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肚子里的才是我们的孩子!至于那个你就当死了吧!”
明明是酷热的夏天,纪陈却觉得手脚冰冷,她的父母,就这样的抛弃了她。明明他们是她最亲密的人呐!却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她抛弃了。
纪陈从未那样的心寒,她捂着胸口,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捏成一团,她浑身抽搐着,哭得歇斯底里。
太奇怪了,明明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这种情绪来得迅猛而疯狂,将她整颗心都包裹在了一起,揉捏着她的心脏,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一样,无力,难过,还有点厌生。
连父母都不需要她了,她还有什么必须要活着的理由吗?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都厌弃她,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或许只是一块脏了的破布,丢掉就好了。
纪陈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得声音太大而惊动了屋外的父母,他们已经为她担心太多了。
为什么,自己会拥有那些记忆,那些情感,那真的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在她的幻想中,连情绪都这样的真实悲切吗?
如果,这些并不是她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自己的心才会这样的痛吗?
所以,她真的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吗?在死了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十八岁。
这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的事情。
可就算纪陈选择不相信,但那些痛彻心扉的情感和低沉的情绪时时刻刻的在提醒她,这是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有重生一说吗?”纪陈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这盏吊灯是自己初中毕业的时候缠着自己的父亲要的,它特别的漂亮,即便是一堆玻璃,但打开电源后,透过一颗颗玻璃球折射出来的晕黄的灯光显得无比的温暖。第一眼见到它的欣喜已经不复存在,纪陈看着它的时候,时时想,它会不会突然间就砸了下来,那也不会砸坏,刚好就砸在她的头上,如果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这样解脱了呢?
眼泪在皮肤上勾勒出一道泪痕滑进发间,好段时间这泪痕都没能淡去,倒是那处的头发湿得黏在了一起。
纪陈躺在床上,尽可能的不要去看,去想,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记忆,不要去窥探。
她也不曾想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