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陈回家后面临的是母亲无数的追问,为什么会犯病啊,怎么就突然犯病了呢,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梦里梦到什么了......
纪陈对母亲选择了沉默不语,她看着面色焦急的母亲,一言不发。
纪母越是着急,她的内心越是有一种凌迟的快感。沉默像是一把无形的锯齿在撕扯着母女两之间的平衡。最终纪母宣告了投降,忍着泪出了门。
纪陈一瞬间心绞不已,不是的,她本来不想这样的,为什么她要那样对自己的妈妈。明明只要她说一句话就可以的......可是她却选了了沉默。
纪陈觉得这个家像是个囚牢,不是母亲的爱关住了她,是她的恨关住了自己。
她想起开学前自己梦到了那个梦境,她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是上辈子的事。她恨那个时候的父母抛弃了自己,所以,这辈子,到她的身上,她要这样折磨自己的家人吗?用他们对自己的爱?
纪陈不想这样,既然上辈子的她已经死了,那么上辈子的爱恨统统都该随着她生命的消逝而结束了。这辈子的她还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凭什么要用你的感情来影响我的生活?纪陈质问这那个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自己,但是无所应答。
纪陈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睡到了自然醒,把高三这个月欠下的觉都补了个干净。
因为纪陈的预约有点突然,苏培本着一切为了病人的原则,把午休的时间空了出来,留给了纪陈。
纪陈出房门的时候看见餐桌上摆着饭菜,纪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放的是一档综艺,主持人夸张的叫卖声让人觉得厌恶。而纪母显然也是看不进去的样子,双眼无神。看到纪陈从房门出来了,才恍然回过神来,局促的站起身来,“饭在桌子上,汤在锅里,我来给你盛。”
纪陈鼻子一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论上辈子的母亲最终有没有听父亲的话抛弃了她,母亲始终是她的母亲,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自己的固执让很多东西都变了味。
死去的那个纪陈,有母亲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失去了之后只会一昧的怨恨抛弃她的父母。就算她的父亲泥古不化,因为那些迂腐的想法抛弃了她,可是父母有什么错呢,生她养她,父母从来不欠她的。唯一欠下的,只是不告而别。
“妈,我没什么事的,你别太担心我了,就是动不动就哭而已,别杞人忧天了啊!”
纪母牵强的扯扯嘴角,才发现自己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虽然女儿没心没肺的安慰她,但她发现,无形之中自己和女儿的关系已经有了隔阂。之前如闺蜜般的相处已经不在了。女儿开始排斥她的接近,她更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纪陈吃了满满一大碗饭,撑到胃根本塞不下任何东西了才停止,直夸纪母做饭的手艺,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把纪母的手艺夸得上天入地,人间仅有,可算是把纪母逗笑了。
纪陈坐上副驾驶的时候,心里开始打鼓,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培。
苏培是个尽职尽力的医生,她对病人很敏感,她知道自己哪句话是在说真话,哪句话是在说假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医生。
在她自己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在她还浑浑噩噩的时候,她是愿意配合苏培的治疗的,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心累。
“进去吧。”纪母轻声对纪陈说道。
纪陈看着母亲,她疲惫的笑着。心理科在医院就诊楼的最顶层,这里除了值班的护士以外,病人几乎找不到。来这里的病人似乎都格外的害怕别人知道他们心里不健康似的,都格外的小心。
纪陈看着空空无也的走廊,冲纪母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培见是纪陈来了,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到了一边。文件夹的脊背上写着“纪陈”二字,她习惯了在见下一位病人之前熟悉一下他们的病情,哪怕很多病人的病情她都熟记于心,她也要再看一次。
纪陈腼腆的笑着,向苏培打招呼,看到苏培桌上摆着的饭盒,脸上一热。
因为自己的缘故,苏培特意空出了午休时间,连午饭都要在办公室里吃了。
“来,坐。”苏培将没吃完的饭盒收好放到一旁,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接下来她要询问的问题,和一些注意点。
例行检查并没有什么可聊的,但还是要说完,对于那些问题,纪陈早就知道什么样的回答能让苏培满意,不会让苏培皱起眉头,所以答得得心应手,只是之后的闲谈时间比较让她头疼。
苏培有一沓的卡片,会让她随即抽一张。每张卡片上都有一个话题,抽到那一张,那么今天谈话的话题就会围绕这张卡片进行。
大多数时间都是纪陈在说,苏培在听,偶尔会发表一些她的看法。
纪陈不是很喜欢这个环节,因为人说的话越多,暴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就越多。她不知道苏培能从她的话语里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但是被人一眼望到底的感觉就像是皇帝的新衣,自己欺骗自己穿上了衣服,实际上身上什么也没有。
纪陈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排斥这个环节,按理说,她没什么可怕的啊。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没什么黑暗的小秘密,但内心就是说不出的排斥。
可能不是自己在排斥,是另一个自己,纪陈这么想。
她看着排了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