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节后,琉璃街的各家商贩,便再也没有见过燕老八的身影。
关于他的去向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半夜喝醉了酒,掉护城河里淹死了,也有人说,他因为拖欠酒钱,被倚锦楼的人用乱棍打死喂了狗。
只有当时在场的那名小厮知道,那燕老八根本不是什么老乞丐,而是一位老神仙。
这些都是后话,再说回陆平安。
陆平安不确定陈家和陆天望派来的杀手,到底有没有放弃任务,保险起见,他一直在琉璃街待到天亮,并暂时取消了进入大圩山修炼的计划。
而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家主透露一些风声。
陆府后花园西北角内。
“家主爷爷,我可以用性命保证,昨天暗杀我的其中一批人,使用的是陈家的九龙金乌,另外还有一批人马,我怀疑……”
陆平安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支拓木弩箭,呈到陆松荫面前,这是他昨晚逃跑时,顺手捡起的。
“哦?”陆松荫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说,府内有族人想要害你?”
“我只是根据线索进行推测。”陆平安委婉回道。
他知道陆松荫虽然不理族中事务,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纵容屠戮族人的行为,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拥有玄阶上品血脉的天才。
“平安,我听说你以个人的名义,报名参加大比了?”
沉吟片刻后,陆松荫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嗯,没错,我不想错过去稷下学院的机会。”陆平安心中焦急,但还是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不阻止了。”
陆松荫说着,屈指一捏,那支被陆平安当做证据的弩箭,瞬间化为了灰烬,“平安,我以家主的名义,特准你随内的书籍不能外带。”
“可是……”
“平安,不要再说了。”陆松荫沉声打断道,“我相信你的话,也知道族内会有人嫉妒你的才能,但一支弩箭是不足以当做证据,你想让我把每个能接触到拓木连弩的族人都逐一审问一遍吗?”
陆松荫正在破关元武境三重的当口,无暇分心族内事务,原则上能稳则稳。
并且在宛丘大比之前,陆家全族必须保持团结,内部绝对不能出乱子。
听闻此言,陆平安顿时哑口。
的确,他虽然可以百分之百地确认,派出杀手的人就是陆天望,但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多谢家主关怀,孙儿告退了。”
陆平安道了声谢,毫不留恋地,并没有登楼翻阅功法典籍的念头。
其实,早在得知陆松接见自己的时候,陆平安就猜到了前者会的权利。
不过对陆平安来说,这一权利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父亲给他留下的《炁体源流》,单凭两行字就比陆家最好的练气法门《龙雀照神经》强出了百倍,中的低级功法,已经没有意义了。
“呐呐,平安哥哥,你过来一下。”
突然,一道清脆甜美的低呼声传入耳内。
陆平安抬头一看,就见堂妹正藏身在不远处的花丛中,朝自己招着手。
“玲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小心有毛毛虫哦。”陆平安走上前来,轻笑着提醒道。
“哎呀!你别说了,快跟我来。”
陆玲珑一副很着急的样子,不由分说,拽起陆平安的袖子,便朝后花园的深处跑去。
“呼……呼……平安哥哥,大事不好了。”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假山后,陆玲珑一边喘息着,一边嗓音颤抖地对陆平安说道,“昨晚我为了你的事去找爷爷,结果在半路撞见了大伯……”
随着陆玲珑的叙述,陆平安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冷汗也挂满了额头。
原来,陆天望在安排暗杀自己的人马时,他和手下亲信的对话,竟然被碰巧路过的陆玲珑偷听到了。
“唉,傻孩子,你没被他发现吧?”
陆平安并没有急着追问陆天望和手下谈话的具体细节,而是第一时间关心起陆玲珑的安全。
“没有,大伯当时就在家主府附近,那里平常不允许杂役靠近,他想不到我会出现在那的。”
陆玲珑摇了摇头回道,头顶的两根小辫子也跟着俏皮地摆动着。
不过话虽如此,小姑娘在说这句话时,肩膀已经在微微地颤抖了。
陆天望竟然会自己的亲侄子陆平安下杀手,这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平安哥哥,还有,还有一件事……”陆玲珑咬了咬嘴唇,像是要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
“大伯让那个人传信给千秋哥哥,说家里这边都由他搞定,让千秋哥哥安心在稷下南院进修。”
说出了在心底藏了一个晚上的秘密,陆玲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下来。
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冰冷残酷的真相就摆在眼前。
“平安哥哥,你说,你说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以前我们都是好好的……”
“好啦,玲珑,别哭了。”陆平安上前轻抚着陆玲珑的头顶安慰道,“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会一直照顾你,疼你的。”
此时的陆平安虽然语气柔和,但他另一只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掌心肉中。
其实关于陆千秋的事,他早就猜到了。但以前都只是他自己的推断,如今却是得到了印证,心内还是没来由地一阵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