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木还未满十八岁,只暂时被送入了少管所管教一段时日,只是这已成了他人生档案里的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潮汐在从警察局回来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她想起孙木在被少管所人员带走时的那个无助绝情的眼神,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一种恐惧感从心口蔓延上指尖,她感觉浑身发冷。明明自己是受害人,却像自己把别人推进了地狱,让他们坠入万丈深渊。
“他的人生已经被你毁掉了一半。”
这是江起那天倚在警察局的门上对她说的话。他说话语气带着刺意,她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还想着人们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女生的清白差点被不相干的人毁掉,难道毁的不是自己的人生?她冷眼看了他一眼,正要反驳一句,那话却被他扫过来的目光卡在了喉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站在他面前,少了初识时一往无前的勇气。像是自从他救了她,一切都开始不一样起来,记忆里只剩下他的指尖凉意,和着他怀里的微热温度,在心头交错蔓生起来。
“嫂子。”
方秀媛停完车刚从车库拐角一出来,就撞见早在旁边等待多时的男人。那人懒洋洋的叼着一支烟,眉心处横着一道疤痕,邋遢的踢踏着拖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怎么又来了?”方秀媛看着他的眼神如避瘟疫。“难道上次给你的钱还不够?”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反复确认没有别的人路过听见。
男人用手指把吸了一半的烟从嘴里夹出来,恍恍一笑,一排参差不齐泛黄带黑的牙齿大剌剌的显露出来。
“这不是做了一点小本生意亏了空,手头又开始紧了嘛。”他粲粲的笑了一声,伸出右手,用手指比了个四的数字,伸到女人眼前晃了晃。
“嫂子,再给我四万块钱。”
方秀媛的脸色极其不好。“你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我现在离了婚得养活自己和儿子,哪有这么多钱给你?”她说着说着语气放软下来,似乎像是要博得对方的心软,请求对方改变条件。
男人听到这话不太高兴,刚才还笑嘻嘻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我叫你一声嫂子,是因为想时刻提醒你此时该做的事情和不该做的事情。钱,是必须要给的,不够的话,那我可保不准我肚子里的话,什么时候会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
方秀媛眼神里的色彩忽的跳动了一下,然后像要燃尽的蜡烛般逐渐熄灭下去。她看见男人举到自己眼前的四根手指,在晦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
她低头开始翻自己的包,很快整理出一沓现金和一张银行卡,她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直直递到等候的那人面前。“我只有五千的现金了,剩下的钱你自己去取吧,密码是你大哥的生日。”
男人如饿狼般伸手一把夺过钱和卡,笑容又浮上眼角。“嫂子也是痴情,这么多年了,大哥的生日还记得。”他把食指放在嘴里抹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开,一边自顾自嘿嘿笑着,一边开始清点钱数。
“肖洋!”
他听到呼喊忽的转回头,看见方秀媛眼睛里含着一片水光,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发白。
“看在你大哥的情面上,你行行好,我的女儿和儿子都还小,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肖洋顿了顿,清点钱数的手指慢下来,但只停顿了一小会,他就把头毅然的又扭了回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家都不容易,各取所需,各自舒服。”
方秀媛立在原地,看着男人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终于低头啜泣起来。
大三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法语系要选派代表前往法国公费参加长达两个星期的文化交流周活动。潮汐和乔沉以及其他两位同学顺利通过笔译和口语考试选拔,登上了踏向美丽异国的班机。其实乔沉要去的话,潮汐是微微有些不自在的,毕竟他是她喜欢过的人,一时间要朝夕相处,真是有点难为她。
先是巴黎当地合作大学的负责人员来戴高乐机场接的机。一行人跟随他们先到达住宿的酒店,然后是第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潮汐第一次到达梦想里期望的国度,兴奋地手足无措。四个人花了一天的时间,从卢浮宫到凯旋门,从枫丹白露到香榭丽舍,几乎逛遍了巴黎所有的景点。
在蓬皮杜国家文化艺术中心门口的时候,乔沉问她,巴黎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想和爱人来一次的地方。
潮汐扭头看他,他的眼睛里装着星星,容纳着粲粲的光轨和星河。
“不是的,各有所爱。”她诚实的回答他。“我就不是,我最喜欢的城市是马赛。”
乔沉眼里的光忽的黯淡了下去,他微微笑起来。“是bernard夫人的故乡。我以为你会喜欢像巴黎那样的柔情,没想到是马赛那样的粗犷。你还真是不太一样。”
潮汐不太喜欢他用“粗犷”这个词来形容这座她魂牵梦萦的城市,但她也尊重他的见解。“自从看了基督山伯爵,我就爱上那里了。马赛港口,伊夫堡监狱,比起蒙娜丽莎和可可香奈儿,更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她又望了一眼乔沉,他此时好像若有所思。
“诚实的说,我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够有一天我和我爱的人,牵着手在马赛旧港坐着,看看地中海蔚蓝色的海水,和来来往往的白色船只。”
她爱的人。曾经最爱的人此时就在身旁,也已经成了过去式。而且巴黎和马赛,一个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