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传到孟府当晚,孟一菡坐在梳妆镜前有条不紊地卸掉妆容。她与红果主仆二人颇有默契,不一会儿,便将这繁琐的工作做完了。
看着铜镜中那张素净的脸孔,孟一菡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
“今日父亲喝了不少酒,想来姐姐嫁到东宫,也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红果站在一旁低垂着眼帘,没有答话,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称职的倾听者。最后一根固定头发的银钗抽出,如瀑的青丝卸下,修饰着孟一菡精致姣好的面部轮廓:“可是奴婢觉得,大姑娘不见得会高兴就是了。”
孟一菡闻言一笑:“姐姐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可她也没办法。对了,宋府那边如何?”
“全按照姑娘之前计划的那样,宋沈氏的琵琶一出,果真艳惊四座。听说这几日庆王连月华楼都不去了。”
“食髓知味,听过那种渺渺仙音,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够入得了法眼。只要他上了心,顺藤摸瓜查到那女子是何人,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姑娘……您为何就如此笃定,庆王会敢逾矩……”红果欲言又止,不敢把这些话挑明了说。
“那是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孟一菡说着,透过铜镜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红果,突然笑了一下:“怎么?你可怜起那宋沈氏了。”
“奴婢不敢……”红果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被孟一菡看透,赶忙低下了头,显得谦卑而又惊慌失措。
“你不用害怕,同为女子,会起怜悯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孟一菡淡淡说道:“若非她碍着我的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你……是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吗?”
“奴婢惶恐,奴婢这条命都是主子捡回来的,怎敢如此腹诽主子。”红果说着,立马跪了下来。
孟一菡垂下眼来看着红果,半晌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谢姑娘。”红果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
夜半,阿金睡得香甜,正打算翻个身,就觉得一股子炙热的温度从后背传来,一下就将她给吓醒了。阿金一睁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混合着她熟悉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开口说话时声调都抬高了八度:“宋文禹,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宋文禹倒也老实,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拿脸蹭了蹭阿金的脖颈。
这般逾矩的动作,他从来没有做过,突然如此,让阿金有些崩溃:“我觉得你不是喝了一点点而已。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默金啊沈默金……”宋文禹答非所问,只是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阿金想,若是他唤得再亲昵一些,估计她就会彻底沦陷了。纵使如此,她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脸上一片绯红。
“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阿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掰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宋文禹闭着眼睛,将她牢牢圈在怀里,随她折腾。忽然他眉头一皱,将阿金往自己怀里又贴紧了些。就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别乱动了,或者你想要我酒后乱性?”
阿金闻言,身子一僵。梗着脖子侧躺在那儿,用指甲狠狠地掐了宋文禹一下。宋文禹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开眼来,正好瞧见她雪白的脖颈透着些粉嫩的颜色,宋文禹下意识地伸手碰了一下,发现烫得吓人。
他凝着眉头,宽大的手掌又照到了阿金的额头上:“你发烧了?”
“你才发骚!”阿金气呼呼地回道,一语双关:“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害怕了吧。”宋文禹小声说了一句。阿金一怔,刚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可是背后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阿金不可置信地听了一阵,这家伙居然睡着了?!那她怎么办?!难道就要这么相拥而卧??
“喂,喂,宋文禹!你起来!”阿金有些凌乱地用手肘推了几下宋文禹,可他却岿然不动:“你起来呀!”
“乖,睡觉。”宋文禹被他吵得有些烦了,闭着眼睛在阿金脖颈处落下细密的吻,让阿金浑身一颤,再也不敢乱动了。
宋文禹见状,满意地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像是哄孩子一般,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睡吧,好梦。”
阿金受宠若惊地回过头来,正好瞧见他熟睡的脸庞,轮廓分明的脸,与自己记忆里的少年似乎有些出入,却还是能依稀瞧见过去那稚嫩的影子。
这还是阿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他。
毫无隔阂。
阿金与他抵着头相拥而眠,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那日宋文禹第一次与自己见面就认出了她。
他对她笑,他拥着她。
他轻轻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