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汗青猛地起身,一时站立不稳,砰地一头栽进泥淖,沾了一脸的污泥,他却顾不上自己,急声道:“怎么回事?”
张守国没说话,张汗青可等不及他这慢性子的大哥给他支吾出个一二三,趁着有信号,赶紧上网去搜。
孙众卿是美术界的泰山鼻祖,他老人家亲自举办的绘画比赛那是宣传预热了一年多,如今刚刚结束,网上正热闹,张汗青把所有新闻一条条打开来看,越看面上表情越是紧绷。
此次燕平美协青年杯比赛当日。
媒体云集,电视台直播,绘画爱好者们更是蜂拥而至,不光国内的大画家们莅临,还有许多国外的画手专门千里迢迢飞到燕平。再加上各个画廊的老板,艺术品买手,收藏家等人,美协门前的停车场都停得水泄不通。
张雪林是作为种子选手来参加的,她在燕平绘画界是绝对的明星,属于画技一流,容貌一流,家世一流的青年画家,万千美术爱好者心目中的女神。
这回的比赛,张雪林得奖的呼声非常高。
张雪林没进赛场时,心中有一点点紧张,但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拿到了画笔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杂念便一扫而空。
她相信自己手中的笔,比任何时候都要相信。
在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家庭是假的,兄长也是假的,唯有她多年来学到骨子里的绘画,再真实不过了。
张雪林这一次想以‘地陷’为题,画一幅青年学子奔赴灾区,众志成城,八方支援的画作。
主题立得有点大。
而且想必这一次比赛,这个题材会是最热门的题材之一,但张雪林画画从来不会故意去选冷门的题材,她一直知道,这世上画春天的有很多,但众人笔下,百春各有不同。
画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其实同题材的关系不大。
就算一千画家都在画地陷,张雪林相信,自己的画作也会与众不同,让人一眼认出。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时间刚过了一半,很多评委就集中到张雪林身后来,到了这个时候,评委们心中对此次比赛的结果,就差不多已经算是有数。
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懂行的人,一幅画究竟好还是不好,根本用不着画个三五十天去分析研究。
“我看张雪林这一幅‘当立志’很好,完全当得起第一。”
“陈轩的‘罡气’也很好,用色很大胆,点染相当到位,我看也很好。”
“这一帮年轻人都很不错,看来画坛的未来可期。”
“孙老,您看呢?”
“我看?”
孙众卿被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中间,脸上笑眯眯,神色十分和气,一点也不像画坛魁首,到和个寻常老大爷差不多。
老爷子一笑捋须摇头,“还没画完,我看什么?等画完了再说。”
一干评委都笑:“孙教授还是这般谨慎。”
正说话,只听后头围观的观众群里忽然喧闹起来,评委们不禁蹙眉,那边保安也举步过去维持秩序。
“啊啊啊,阿秀,救救阿秀,爸,救救阿秀!”
保安过去了好几分钟,观众席中的喧闹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混乱,一干评委对视一眼,连忙簇拥着孙教授过去,画家们在比赛中,心里再好奇也不可能影响比赛。
一众评委过去,都愣了下,怪不得保安们制止不了喧闹,此时大顺赫赫有名的大收藏家龚真,龚先生脸上两道热泪滚滚而落,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女儿。
两个人同时盯着画室后面的大屏幕,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奇怪的作画场面。
黄土斜坡之上,遍地坑洞,一个年轻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就在这一片黄土坡上很随意地作画,没有色彩,唯一的工具只是一根树枝而已。
但所有人第一眼看到地上的画,胸腔中就好似忽然被投放了一盆冰水,通体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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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陷坑刚刚出现,引力将地陷发生的那一刻,屋舍被切断下沉,残留在地面上断壁残垣仿佛能刺破人心,懵懂得落入地坑的人们,有的正抱着家里的小黄狗玩耍,有的正和亲人打电话,有的正与恋人在街头并肩压马路。
其中一个评委看着看着,牙齿咯吱咯吱作响,浑身发抖,
地坑里伸出一只手,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却更让人绝望。
龚小姐哭个不停,一个劲地喊爸爸,知情人都傻了眼,谁都知道,龚小姐多年前曾经遭遇过一次地陷灾害,侥幸获胜,可是却出了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她对外界无知无感,从此再不说一句话,对任何事情都没了反应。
龚先生为女儿请了好几个心理医生,经过长年累月的治疗,龚小姐的状况却丝毫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糟糕。
龚小姐原本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子,知情人都感觉挺惋惜。
此时此刻,据说对外界毫无知觉的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都在哆嗦,龚真心中既高兴又心疼,眼看着女儿简直要哭昏过去,他连忙道:“快,关了,关了——”
旁边秘书抖着手去找真正‘闯祸’的家伙,正打算关了视频,却见作画的人轻轻地笑起来,扬起笔三两下在地陷的现场添了一簇五颜六色的小花,那只露出来的手上也多了一只手,还有个模糊的,穿着救援师衣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