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疼得叫了声,他耳朵里便游出一层密密麻麻的东西,一脱离他的身体,这些东西瞬间乌泱泱挤在一起逃离桌子,眨眼间消失无踪。
他人也睁开眼,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显然已经恢复。
所有看到这一切的客人,却只觉毛骨悚然。
带着孙女的老人家抱紧怀里的女孩儿,嘴唇发抖,脸色惨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好几个人都不自觉朝着花盆伸手。
杨玉英一边拿了一根针递给宋晟,把他推到窗边去控‘毒虫’,一边轻声道:“活的才有用,针叶脱离植株,一夕之间便会枯萎。”
众人一愣,不由自主地扭头看过来,翠玲看起来还是小小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但此时众人却不敢不信她的话,一时对她的身份稍起疑心。
杨玉英笑了笑:“我在春月楼时,曾同姐姐们读书,读的书多了,知道的便也多。”
她顿了顿,扬起脸露出个特别可爱的笑容来。
“多读书总有好处呢。”
众人:“……”
他们也是糊涂,世上哪有那么多隐姓埋名的高人,这小丫头前几日还被那位娇蛮大小姐训得孙子似的。
片刻之后,恐惧才猛地炸开,无数人心惊肉跳,酒肆里到处是嘈杂的争吵声。
姜晚的脸色白的可怕,死死抓着宋晟的胳膊,眼睛通红:“我要回家。”
宋晟愣了下,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怜惜,拍了下姜晚的肩膀,低声道:“别怕。”
他身边一身紫衣的朋友也笑道:“宋晟他爹是情剑宋玉,他娘是时花女罗无心,他舅舅是白水观罗涵道长。”
“你再看看我,我可是江南岫玉山庄少庄主,今年的江湖名剑榜,我排第四。”
“我们都在,三天后就算是现任魔宗教主岳西峰亲至,咱们也有一拼之力,怕个什么。”
姜晚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杨玉英坐在一边,旁观两个年轻英俊的少侠,围着容貌美丽的侠女小声安慰,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她以前和元帅在一起时,元帅偶尔会给她讲的古老的故事。
在元帅的武侠故事中,像姜晚这样的女孩儿也许会连累死一个军团那么多的配角和炮灰,然后逐步成熟,脱离幼稚,折腾出她一个完美漂亮的人生。
杨玉英叹气:她不想当炮灰!
此时,整个大风酒肆已是彻底乱了套,无数客人惊慌失措,道道目光或明或暗地刺向姜晚。
所有人都知道,魔宗的人是冲姜晚来的。
姜晚背脊发热,猛地转头,收敛笑容,恶狠狠一个个瞪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你们这帮人,十个里有九个不也在打我的主意!”
她神色间略染了几分凄然:“我还就告诉你们,明谷地图还真就在我身上,那里正如传言中所说,以黄金铺地,珍珠如海,不光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还有无数武功秘籍,前任魔宗就是把他的宝库藏在了明谷,你们有本事,尽管来夺。”
宋晟蹙眉:“姜晚!”
姜晚死死咬住嘴唇,眉心跳动,眼底竟隐隐流露出一丝疯狂。
没人理解她!
娘只会告诉她,在她十八岁以前,她要什么就有什么,她可以尽情地去享受人生,等她十八岁以后,就要回魔宗,代替娘亲嫁给教主,这是一开始就定好的约定,她就是死,也不能改变!
可是,凭什么?
那约定又不是自己做的。
她凭什么只拥有十八年的自由?
她喜欢的是宋晟,是这个世间唯一关心她,不是因为她是十二连环坞的大小姐,不是因为她是魔宗前圣女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是姜晚的宋公子。
她不甘心!
既然水已经浑了,那便继续浑下去,浑水里才好摸鱼,才能寻到一条生路。
客人们满面凄惶。
有人忍不住道:“我看魔宗用的是毒,这盆花似乎能解毒,不如我们一起抱着它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却无法决断。
半晌,带着孙女的那个老人轻叹道:“魔宗的手段,哪里那么容易解决!”
一众客人们都沉默,一时间想走的,想留的,还有怕走的人太多,自己留下也危险的,各种想法混乱,吵嚷声四起,所有人都在戒备,此时他们不光是同伴,而且还是‘敌人’。
众人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花盆之上,没有人想起这是杨玉英找回来的,所有人都蠢蠢欲动,可是看到周围其他人的目光,反而一时不敢有动作。
花盆好好地放在桌子上,明明被人觊觎,竟没有人伸手。
杨玉英失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摸了摸肚子,自顾自到厨房端了一碗面,还拿了两瓣糖蒜,拿起筷子卷了面条,一口一口地吃。
老板娘看着她,心下好笑:“小丫头,你还有心思吃面?”
杨玉英颇无辜:“饿了,面煮起来还快。”
她把面吃完,擦擦嘴,笑道:“看来今天没人有心情听我讲经,那不如,早点睡吧。”
一众客人:“……”
杨玉英说完,回去拿了一床被褥,又回到酒肆大堂,把两张桌子推到一起,合衣躺在上面。
宋晟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一点。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姜晚身上,一直没有精力关注翠玲丫头,此时却不禁问了句:“怎么不回房间睡?”
杨玉英笑道:“我心念起,卜了一卦,觉得大堂最安全。”
众人一愣。
姜晚心中满是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