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方道人有十剑,都在十根手指头上。一根手指就是一剑,各有妙用,小的裂地分土,大的能戳起一辆马车。别人是十指连心,他练成了十方宝剑,是十剑连心。十指各管一剑,分别是一炁、一阳、黄芽、黍米、半黍、丹头、活子、部神、一斤、二候。这是他跟着师父修行的悟道心得。后来师门内讧,他在二十四重山上以断指一炁证道,之后遁入中原化身游方臭道士,只在红尘里潇洒踪迹。
他的臭是真的臭,几十步之外都能闻到他的哄哄臭气。过永嘉时,有顽童编口诀唱道:“老道士,瘪狗头。九根脚,倒着走。半步一杀人,一步尸体臭。”他有时自己也笑着唱,觉得这歌儿还挺应景,尤其是“半步一杀人”,没错儿,自己真就有这本事,只不过不想用而已。那一次他自己哼着唱时被几个七八岁的童子从后面掀倒在地,众顽童按住他笑道:“你臭不臭?”他答:“我臭。”众顽童道:“大点声儿!”他又大声道:“我臭!”众童这才饶了他一溜烟儿哄笑而去。
他起身扑扑尘土,看到前面站着一个愚蒙小童,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一拍手道:“机缘说来就来了。”便冲着小蒙童摆摆手,示意他走过来。小蒙童胆怯地走了过去,十方发现这小子脸大而方,耳垂很正,是个厚道人,就问道:“你为什么没和那群坏小子一起来玩呀?”
小蒙童道:“我看老婆婆怪可怜的。婆婆,你疼不疼?”
十方望了望天,皱了下眉道:“天机不可测啊,没想到碰到个厚道的傻子。”
小蒙童见说他傻,害羞又委屈地低了低头,那些孩子也都这么说,没人搭理他,没人同他玩,更没人喜欢他。
十方道:“你这孩子虽然傻里傻气,但善良也厚道。天道减余益缺,给你个好机遇。”说着他就向蒙童望去,双手不住摩挲着。半晌,那孩子也没听懂没看明白这个臭婆婆要干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
“你不开口主动索要,就是默认我给你什么算什么了。”十方缓缓地道。他搓了半天手终于搓出来一本经书,就拉过小蒙童的手,交给他说:“这是给你的,确切地说也不仅是给你的,是为了我那隔代的徒弟。”他还想说“你的资质练不了这本剑经,而你的儿辈孙辈则是一代比一代更聪明开悟”,但看了看眼前这小子呆若木鸡的样子,十方笑着改口道:“这是咱俩的秘密,不要轻易对别人说。你不要忘了把它传下去。”
小蒙童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他因资质欠佳,终一生都是平庸命,四十岁上才得子,不过倒长命长岁,七十岁临终的前一晚忽然想起一个道人对他的嘱托,那道人音容笑貌似乎就在眼前,便回光返照似地对床前儿子说道:“梁上有宝。”说完就不再言语,一直挨到第二天清早就亡歿了。
守丧三年,他的儿子程继祖参透了一半儿梁上的经书,修为已经可喜,游荡吴楚瓯闽,剑品甚好,江西剑道馆和吴越剑道馆也让他三分薄面。待到五十岁上,程继祖已经把全经书参得七七八八,只是苦于年老,争胜之心不再,便全力培养儿子程万里。程继祖把先父留下的《大斩剑经》题了注解和修行心得,又在大斩上面加了两字“吴楚”,以示游荡纵横吴楚之意。
十方这本《大斩剑经》是根据自己修习《大道极》的心得编纂的。如果说《大斩剑经》变化为一,《大道极》变化则为百。因为《大道极》已经成为禁忌不能再传,也因为自己想要在世上留一个名,所以十方选择隔代收徒传授自己的剑经。
他的一炁指既已助李褐破山,与二十四重山的恩恩怨怨也就告一段落。思绪如同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李褐在山里度日,山外悬浮的铜漏滴水一个时辰,正常铜漏则滴三个时辰。二重山上耽搁了四个时辰,外面已经度过整整一天。一天的时间,霸爷已经进了会稽,往西而发,将要到达杭州。城里乡下都已经人心惶惶,到处都是告示和兵马调动。吴越剑道馆吴县分道场的宗少伯馆主带六七十名弟子好手连夜泛太湖南进,已经到达湖州,准备与官兵和皇家剑客一起围猎辽国盗剑者于杭州。
眼前两个剑道馆已经有名无实,道君皇帝既后悔又憎恨,当初故意派遣周昂大摇大摆去打草惊蛇,只想让三个剑道馆提高警惕。他以为在朝廷压力下,三个剑道馆应该会联手自保,防卫警戒都该比平日更好些,哪成想还是造成如此局面。
他贵为皇帝,自然知道皇家剑客依仗的不是御选,而是民间的修行苗子,整个中原王朝的修行者大半都出自三个剑道馆,从某种意义上说,控制了三个剑道馆就等于控制了宋朝的修行界。
因为之前朝廷趁三大剑道馆与罗生堂争斗之际,收缴了他们的剑经、修行心得以及修行器具和宝剑等物事,修行者们与朝廷的裂痕还没弥合,剑道馆都对朝廷讳莫如深。一方面对朝廷恨得牙根儿痒痒,另一方面又害怕朝廷下令削馆。
正因为有这种暗流,皇帝才故意让周昂去探听虚实。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究竟是自己高看了剑道馆的实力,也怪自己犹豫,不敢强行派兵驻扎保护灵脉。官民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这么微妙。
“唉。”赵佶提手御批王黼的奏折,着剑院管正归庄领三十名剑院修行者速速东南而下,还特批了一只神行马让归庄骑着。这意思很明显,那三十名剑院兄弟可以迟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