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帝探究的看了一眼白寒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却又不点破,只是揶揄道:“没想到,段爱卿竟这般在意这小吏,竟处处维护。”
段长歌轻笑不语。
顿了顿,皇帝忽然对他身后一直低头垂目的白寒烟,高声喝了一句:”抬起头来!”
永乐帝猛地一声高喝,让白寒烟悚然一惊,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好示弱般的撩袍跪在地上,伏地叩首。
段长歌心下也是一惊,面上却是如常,他知道皇帝的喜怒向来无常,不知此番又会是怎样一番试探,按耐住心里的波动,他冷眼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韩爱卿,朕倒是好奇,当日金銮殿之上,朕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你为何会对林之番的案子会如此上心?”
白寒烟心下微动,当日之景,她也着实顾及不上许多,只想抓住任何一次可以查清父亲冤案的机会,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是年轻气盛急于在圣上面前表现自己,可皇帝的心思如此深沉,又怎么会不怀疑。
心下转了几转,白寒烟缓缓从地上抬起头,面上依旧是一副胆怯的模样,她缓缓道:“微臣只是想替皇上分忧,查清……”
“朕不想听假话,不要拿假话来搪塞朕,朕就想知道你的真实目的。”
最后两个字永乐帝特意放重,似乎意有所指,白寒烟心中猛的一跳,惊惧的抬了下头,只见御书房内日影恍惚,那龙椅之上的矍铄老人布的面容直如阎罗判官,双眼盯着她犹如两朵火炬,夹杂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白寒烟忙不迭的低下头,再无半分做戏,真真的颤抖起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帝龙威果然让人惊骇恐惧,她抿了抿唇眼露迟疑,白寒烟微吐出一口气,沉下心抬眼对上永乐帝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林之番是微臣的杀父仇人,所以当日微臣听闻陛下所提,才会奋不顾身的挺身,微臣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
这句话白寒烟说的字字珠玑铿掷地有声,却是说了实话。
段长歌眼角睨着她,虽然是带笑,日光流泄之下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
永乐帝有些讶色,眼梢弧度眯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目光从白寒烟脸上缓缓扫过:“林之番是锦衣卫千户,朝廷正三品,如何能杀的了你父亲,难道他有何特殊身份?”
白寒烟不急不躁,知道永乐帝一定会怀疑,当下抬眸目光清明,道:“多年前,林之番还只是锦衣卫缇骑,微臣家住京城,一家人只是普通百姓,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康,一日父亲与母亲从市集回家,不幸遇锦衣卫执行任务,高马铁骑在市集而过恍若行至官道,可集上百姓却惊的四下逃窜,混乱之中,父亲不幸惨死在林之番的铁骑之下,只留母亲一人,看着鲜衣怒马的锦衣卫远去的背影,欲哭无泪!微臣之所以要做官入仕途,也是想要找他找个说法,可惜,只怪微臣当时年纪幼小,待微臣成年科考,林之番也不幸惨死。现下,微臣对于林之番微臣本不做他想,那日忽闻陛下提及,微臣便忍不住想要知晓,当日仇人是死于何人之手,找到其尸骨,埋于父亲坟旁将此冤孽了结。”
永乐帝闻言不语,眉头蹙的很高,白寒烟偷瞄着他的神色,见他眉目肃然似在沉吟,便知他已经相信自己所说的故事,此事并不是假的,锦衣卫出行一向蛮横,此事她就真真的见过!所以,此番,她并未说假话。
须臾,皇帝微微叹息道:“锦衣卫执行的都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行为难免毛燥,实在是朕的疏忽。”
白寒烟跪地叩首,道:“微臣惶恐,不敢指责锦衣卫,只怪父亲命薄而已。”
永乐帝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揉了揉眉心,瞧着一旁的段长歌面含微笑,凤目沉凝,却始终淡定地垂目。
永乐帝低叹一声道:“的确,朕却有私心,林之番出事时,正是当年前户部侍郎白镜悬贪污赋税事发之时,朕当真痛心,却想给他一次机会,便召来锦衣卫带白镜悬来见,朕要单独问他,可林之番找到他时,白镜悬自知无颜面圣,自杀于家中明镜高悬牌匾之下,那千万两赋税银子也随着他的死不知所踪。更甚的是,不知何故林之番出了白府再也没有回来。锦衣卫调查后却始终没有结果,此案搁置五年……”
永乐帝顿了顿,在龙案之上以手支额神情竟有些萎靡,难掩倦怠,白寒烟在一旁垂头低目,紧了紧手指,她知晓,父亲冤案从现在开始就是个开端!
良久,永乐帝才开口:“朝堂之上,祥和盛景,实则暗流涌动,朕是想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韩推官,此事绝非小可,朕再问你,林之番之案,你当真要查?”
“当真要查。”白寒烟上前一步,说的没有犹豫,惊觉低垂的指尖碰到一缕缕的清凉,是段长歌的手指,白寒烟缩回手,轻抬螓首,眸光斜睇着一旁的段长歌,撞上他隐晦莫测的深瞳,心下一虚,竟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好。”永乐帝抬起头,面带微笑似是赞赏,道:“朕等着你的答案。”
出了宫比肩而走,日光泻在地上,两条影子被缠在一起。
白寒烟缓下步子想离他远些,可段长歌更想离得她更近,始终不离她一寸。
白寒烟停下了,心中苦涩,抿唇问道:“段大人,可是有事想问我?”
段长歌没有发话,也没有动。如果说方才他的脸色只是阴晴不定的话,那么此刻就真的一丝晴朗都找不到了。脸色阴沉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