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凤竹将视线投向那份勾起她满腔怒火的报纸上,头条所述的学堂冲突,原本是她于昨日下午接到的工作。为了弄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她自踏出报社的一刻起,没有休息没有进食。只了解表面结果时,她亦是抱如今的学生一代不如一代的沉痛感,但当她从闹事的那名学生手中接过流水账时,事情的真相才刚刚浮出水面。
负责管理食堂采购的教员雁过拔毛,菜色不断减少,最后为了应付学生吃不饱的抗议,竟然偷偷混入发霉的蔬菜,引起许多学生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
仅凭这些还不能够完全说服常年奔走于各种采访现场的厉凤竹,她趁乱悄悄摸进了后厨,发现有两筐蔬菜被砸得稀烂。她又回到发生打斗的地方,询问过学生及教员,大多数人都告诉她,冲突仅限于食堂,并没有蔓延到后厨。那么,两筐蔬菜是怎么遭的殃呢?
再后来,她跟着大部队一路前往医院,询问各人的伤势。校长的怆然大哭,厉凤竹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独有偶,校长也是携带着“证据”来的,这些学生的在校表现上,寻衅滋事似乎成了他们的特有标签。
那时候已经临近午夜,大部分记者都往报社赶,一来为了抢快,二来也是熬不住之故。唯有厉凤竹不着急发稿,选择单独拜访事件当事者的住处。
深夜的贸然采访自然不被欢迎,闭门羹是可以预见的。所幸,还是有部分学生、教员,愿意与她详谈。各执一词又能够自圆其说的论据,暂可按下不表。倒是有一名学生表示,自己给校长写过匿名检举信,投进邮筒之后便石沉大海。过了一个来月,为探究那封信是否寄到了地方,几个学生商量着爬窗进办公室。结果,信没有找到,却从抽屉里翻出一沓钞票,其中一张上,写着某位学生的名字。询问之下得知,确是交餐费时,家长做的标记。
这个线索倒是有些惊人,但也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那位家长习惯了在上交学校的钞票上都做一个标记,若是如此,那笔钱就未必来自于餐费。不过,校长的抽屉里无端有大额钞票,总是令人存疑的。
已经超负荷工作的厉凤竹,挣扎了不到一分钟后,决定趁热打铁,先找到了做记号的那位家长,经过无数次的劝说之后,终于得到了更为确凿的证据。学费数目不小,不免要东挪西凑地搜罗出一堆毛票,是以家长将钱封在信封内,记号便做在了信封上。餐费每月一交,数目相对较小,也就没用上信封,而是直接将名字写在了钞票上。
拿到了这番说辞,厉凤竹对于报道该如何写,更加有了方向。为了进一步地还原事情原貌,她忍着睡意回到学校,以不菲的报酬叫醒门房,并让其翻出收发信件的登记册。
很可惜,登记册上除了公文,私人信件来往只标记数目,未有详尽记录。
那门房因收了厉凤竹好几块钱,见她愁眉不展,又是夜深时候,便去里屋烧了一壶热茶请她喝。门帘掀动时,透过昏黄的灯光,可以看见里头堆着成捆成捆的废纸旧书。
是了,这里是学校,多得是这些。对于生活尚算滋润的教员来说,堆着占地方,若是叫门房收去,不单生活上能派用场,分量重了还可以换些钱来花。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厉凤竹决定大海里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