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生撇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臧星桀,他眉宇间的阴郁像是被风沙冲刷得一干二净,由于见惯了剑士大大咧咧的样子,没预料到他会作茧自缚地钻进牛角尖里去,常言道脾气越好的人动起怒来越是吓人,所以半月前看见剑士失魂落魄的模样,姬凌生还以为他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x23u可事实是,第二天剑士就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好像那件惨绝人寰的事情从未发生,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论他是否出现,结果不会有任何改观,只是剑士一心把罪责揽到自己头上,觉得对不起观世音,对不起救济世人的剑道,旁人劝他不动,无奈之余不忘私下嘀咕一句死心眼。
那时候众人以为剑士真没心没肺,前一天的失意神色不过是摆谱,不过到底是沙城的贵客,又是协助王上征战仙山的恩人,见到他恢复精神,更多的还是高兴。只有姬凌生偶尔发现剑士驻足发呆,才发现他依然没有打开心结,却向旁人装出故作洒脱的模样。
这种可以置之度外的事,寻常人看来可能微不足道,隔夜就差不多想通了,毕竟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不如意者更是十之**,倘若每件事都要斤斤计较的话,那活得就太累了。可对于修炼人士则不一样,任何有违道心的事都可能成为修行阻碍,困于心魔落入衰境的例子屡见不鲜。
姬凌生对此感触良多,正如他胸口憋住的一口郁气,自从姬家破灭后便不能吐出,始终提在心口,不敢袒露亦不敢放下,直至今日,仍然无法一吐为快。
所以听到剑士模糊不清的轻语后,姬凌生由衷替他感到喜悦,仿佛自己跟着释怀一样。
回过神来,姬凌生正好瞥见一道身影从城头飞掠而下,比起当初的厚重泥土味,剑士此刻如燕子般的轻灵身影能看出强了不少,究竟是多少姬凌生拿不准,因为剑士一身修为永远处于黄道境界,大罗神仙也琢磨不透他是怎么打过玄宫修士的,如果说帝的越境杀人让人望而生叹,剑士的扮猪吃虎则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跳入人群后,剑士耍了几个花哨把式,听着姑娘们的惊声尖叫,臧星桀得意洋洋地步入沙城汉子的后尘,提起长剑冲向波澜壮阔的兽潮。
盯着剑士一剑破军拉出的浅浅沟壑,捧花姑娘轻笑道:“难道姬公子与臧公子有一样的心结?”
微微点头后,姬凌生瞥了眼身旁心细如发的女子,可能是琢磨大王心思多了,自然而然长成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身为王卫,但姬凌生没见过捧花姑娘出手,即便是帝与青岚掌教的生死决战,她也只是在旁掠阵,从头到尾没有出手的意图,甚至不让姬凌生帮忙。
尽管知道那场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对决能让他插手的机会不多,姬凌生还是奇怪捧花姑娘为何能笃定帝必胜,万一稍有差池,帝落败身亡,她该如何是好?
正当城外狩猎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城内镇压真龙的井水旁边,帝悄声走近,他察觉到井底传来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龙井是沙城的阵眼命脉,不仅
是六十万百姓赖以存活的关键,更是守阵后裔薪火相传无数年的唯一原因。
红鬼刀尖抵在井口,那股微弱气息随即消散一空,帝神色古怪,井底压着恶龙,近万年过去,时常有风吹草动,但按老辈的说法来看,最近几百年井下的动静微乎其微,仿佛那条修炼大成的真龙已经死了。
万丈井水下,消失多日的囚牛身躯一震,连拨弄井水的龙须都不敢妄动,等到如芒在背的杀机缓缓消弭,囚牛才敢伸展细长肢体,尾巴摆出一圈圈玄奥纹理,继续深入井底。
探寻半天无果后,帝收刀返回王宫。
王宫中,有两人端坐在软塌上,稍显憔悴的赵军师双手拢袖,轻轻合盖在双膝间,坐着足有正常人高的赫连观剑恭恭敬敬为老人倒了大半杯茶水,脸上戴着一丝不苟的面具,方方正正没有半点歪斜,右边刻着蛟龙,左边画着壮士,手持刀戟正好插在蛟龙逆鳞上,连接起来恰好是屠龙的情形。
抬手喝了口温茶,被西周亡国噩耗折磨得日渐消瘦的老人脸上有了点红润气色,开门见山道:“视为外患的仙山已经拔除,这下大王可以放下心来出去闯荡了,你姐姐不用说,不管如何都会跟着大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索性跟着去吧。”
赫连观剑欲言又止,赵军师却先摆摆手,截断道:“沙城的事你不用担心,本来就是鸟不拉屎的地儿,沙城士兵修炼一辈子也不过是跟莫须有的敌人斗智斗勇,再说那个高人卦算了千年内,说沙城在大王身死之前再不会受到天灾侵扰,哪怕身处异乡,不然没有保证,大王何故敢离开沙城。”
沉默了会,壮硕汉子轻声反驳道:“大王不会死!”
赵军师哑然失笑,摇头道:“只要是个人就会死的,你这傻小子,早年我在中原听说思岳国师临终前说了两句预言,不知道现在应验没,同样的道理,那个高人是否胡说八道我不清楚,光是移来仙山就足够吓倒我这把老骨头了,更别提一语成谶的本领,只能抱着宁信其有的想法来看待。”
“如今大王想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你我都拦不住,只能为他多做些未雨绸缪的准备。你们姐弟的名字我不知道谁取的,但我也觉得十分妥帖,捧百花而后待君,你姐人如其名,会一辈子守在大王身旁,你也差不多,观千剑而后识器,到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对你的剑道有很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