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老人的手放在膝上,气息冗长地端坐着。悬浮在身前的金红光阵在缓缓轮转,散发着的热浪足以让空间变型。而魏丰羽身后的八条碧青的蟒蛇在吞吐着蛇信子,十六双蛇目中闪烁着慑人心魄的凶芒。
“公子不考虑改变主意吗?”
面具老人漠漠地望着魏丰羽身后的八条碧青蟒蛇,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同境的武道宗师对上阵道宗师的输面有多大,况且你与我还相差了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高度,我想公子....不会不清楚。”
“你如今也未及不惑,如此年纪便登临五境,实属不易,你何必为了这些虚名而与老夫拼命呢?”
面具老人轻叹了一声,不禁感慨:“况且...凶魂入体一途,同样艰险万分。既然你这都活下来了,就应该知道活着不容易,那么既然你没有必死的心,那何不就此收手...”
“你到底是谁?”
魏丰羽呼吸一窒,眼中犹疑微微一惊,他身后盘绕的碧青蟒蛇似是感应到他的情绪而躁动不安,狂躁地摆动着蛇躯。
面具老人默不作声,面具覆盖下燃起的眼依旧看着魏丰羽,但不一样的是此时那双眼睛里却让魏丰羽感觉到了如同追忆、悲伤、悔恨的情绪。他似乎没有听到魏丰羽的话般,或者根本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面具老人似是发出了一道长叹,后低缓地说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的心里应该有自己的一杆秤。没有人会甘愿白做他人棋子,你不是那个人的选择,也不会有成为选择的机会,生非非此家人,死非此家魂,你原本可以不入局,魏丰羽....你何苦来哉...”
碧青蟒蛇散发的青色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魏丰羽脸上阴晴不定,他最终轻叹了一声,浓浓的萧索之意似乎在这一声叹息中释放着,他怔怔地坐在那里,左手的食指和拇指用力地蜷缩紧贴,他的嘴角勾起了微涩的弧度,半响后才发出一声低低地沉吟:“先生之言,晚辈何曾没有想过?晚辈也想远离这一切...远离这个纷杂的是非之地...去寻乱世之人都想找到的一方净土安置余生,不涉世间事...”
他的声音却忽然冰冷且压抑起来:“但我能如何?!我敢如何?!我已入局,棋子是无法决定自己的性命的,想不被别人吃,便要顺从一些,做好棋子该做的事。一盘好棋可能会被一步棋子所误,一盘死棋也可能会被一枚棋子救活,既然我...不能决定我是棋子的命运...”
原本暗淡的青芒骤然大放,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魏丰羽身上向四周扩散,兰亭四周的树木纷纷如被拉扯般倾斜着,石桌上的器具尽数破碎,道道细密的裂痕盘互交错地在兰亭之上蔓延,梁间碎裂的木屑从亭顶处如雨下落。
“那...我便要成为那人手中,足以颠覆棋局的棋子!”
他话音落下,亭外雷电陡然惊起,晦明不定。刺目的白芒从天际一闪而过,奔雷声隆隆而起,深夜的风在铅云的束缚下横冲直撞,似是撞破了天上湖中的缺口,顿时雨幕笼罩大地。
魏丰羽微微抬眼,无尽的锋芒从中喷涌而出,眸子里如青色琉璃般的瞳孔流动着凌厉之色,他缓缓起身,身上的扩张威压凝炼如成实质般,残破不堪的兰亭随着他的身躯的站立而不停地震颤起来。
碎裂的梁木与高瓦终是承受不住如此强盛的气息,便轰然倒塌,只余下面具老人身后的短柱残岩。
狂风大作,滂沱大雨,合阳城的这个深夜,迎来了入秋后最猛烈的一场雨势,不知多少人家在睡梦中被那铿锵有力的雨点敲击砖板木门的鼓点般的声音吵醒,看着遮挡窗户的竹帘子被风掀起后又如一个巨大的巴掌般狠狠地拍在屋墙上,树木倒塌与院落篱笆损毁的落地声恐吓着屋内的人们,他们都缩在屋里祈祷着神仙保佑希望这场暴雨能尽快过去。
直面风暴而起的面具老人却对如此狂暴的瓢泼大雨视如无物,炽烈的气息从他身前的火灵光阵中逸散而出。火轮高吐,面具老人如被一道道赫赫炎炎的烈火在他脚下周身数尺的地方如同龙蛇飞舞般勾勒出一个烈焰大阵,空中的雨水急速落下,顿时化为蒸腾的水气重新汇入天地,消失无踪。
“此意已决?”
面具老人低沉着嗓音,淡淡地问道。他身后的树木随着他的话语变得灰败干枯起来,狂风卷过,如风化的岩石般化为黑色的粉末散去,作为火炉中的木料般,在面具老人施展的如熔炉般的火灵大阵里,助长的滔天的烈焰。
“我意已决。”
魏丰羽面色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说道。天地间的的震风陵雨如成了衬托他的背景,细密的雨丝在他身后上当形成一道肆虐着空气的水龙卷,先前的八条碧青蟒蛇在水龙卷里面来回穿梭,他的身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壮,直至长成了八条横亘天地的碧青巨蟒。
“如果你正值壮年,尚在全胜时期,六境的阵道宗师,晚辈自认,定无一丝胜算。”魏丰羽双眼目光凝重,望着那道在风雨中烈火环绕的身影:“可你如今已经是迟暮之年,身体气机早已开始衰败,血气枯竭,恢复能力大打折扣。加之今夜雨助我势,天地之间水灵之气充沛,我纵然不是你一时之敌,但此消彼长下,我未必不可与你一战。”
“或许吧....”面具人竟然有些赞许地望着魏丰羽,喟叹道。“但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老夫还能见到与凶魂如此契合之人....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一代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