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循声望去,发现出价的居然是平城庄记的少东家庄东和。
几天前他陪千岁逛燕子塔夜市,想从这厮手里买下魂石戒指,未果。
这少年先对上千岁的目光,胸膛立刻挺了起来,再对燕三郎昂首一笑,有两分挑衅。
燕三郎理都未理,继续出价:“两万。”
台上场下更是静极了。肯花两万银子买这么个趣物,清乐伯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财大气粗!
可是庄东和紧接着就跟:“两万一千两。”
千岁悄声问霍东进:“庄家主做什么营生,很有钱嘛。”
“庄家是平城顶尖的大户,主营果品、木材生意。”平城辖属盛邑,地力肥沃,物产丰饶。宫廷所用的果蔬,就有大量来自平城。当然种地可赚不到几个钱,做中间商赚差价才有可能钵满盆满,“他家也是连平城在内,盛邑西五城最大的粮商。”
“粮商啊?”千岁笑得灿烂,“那最近可是春风得意。”
“谁说不是呢?”霍东进识破她笑容里的不怀好意,默默给庄东和在心里点了个蜡。
那厢拍卖还在继续,而燕三郎沉默了。
“还有没有更高的?”发卖师嘴里这样问,眼睛只看向燕三郎,但后者面无表情。
场上自然也没人再跟。
发卖师又问了一遍,还是无人出价。
庄东和的笑容依旧,但眼神开始有些闪烁。
他对穿山甲片可没什么兴趣,只是看清乐伯不惯,想给他找点麻烦罢了。
想起自己一心想要攻克的刘小姐,面对清乐伯偏偏满脸崇拜、心头鹿撞的模样,他就觉得嗓子眼儿发堵。
可是穿山甲片要是真砸在自己手里,回去可不好交代,庄记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花几万两银子就带回这么个玩意儿?现在庄记手头紧,每一文钱都要用到刀刃上,父亲会不会怪他败家不懂事?
清乐伯还不出价,庄东和心里打鼓,瞬间涌过许多念头。
直到发卖师又喊出第三声,他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儿干。
“那么,穿山甲片就归——”
发卖师话未说完,燕三郎打断了他:“两万两千。”
坐在斜对面的贺小鸢,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庄东和垂首,悄悄松一口气,再抬头,就见燕三郎定定看着他,没有怒气、没有怨憎,目光只是平淡而冷漠,甚至还有一点不耐烦。
不耐烦他插手自己志在必得的东西。
接下来,发卖师又连问三次,就没有人再出价了。
于是燕三郎理所当然将这枚穿山甲片收入囊中。
接下来,又有奇珍一一送上展台,燕三郎对这些已经不感兴趣,一边啜着茶水一边与千岁闲聊。
至于椅上的辟水金睛兽,干脆把脑袋埋在肚皮下,睡大觉去了。
也没人打架好让它趁乱吃几个,这里的热闹真不好看。
就在此时,外头奔进来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凑首在庄东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庄东和脸色一变,仿佛有些犹豫,但很快就站起来走了。
又过小半个时辰,千岁看向四周,忽然道:“走了五六家呢。”
这厅中原本人头攒动,可方才陆续有人步庄东和后尘,站起来匆匆离开,神情好像都有些急迫。
霍东进解说道:“这几个家里生意都涉及米、面、油。光是我知道的,就有两家借不少钱来倒腾米粮。”
借钱么?也是,商人手头紧,钱都在生意里周转呢,急用时就只好借贷。
燕三郎想了想,走去对面的贺小鸢身边坐下,轻声道:“贺夫人好。”
“跑我这里来,不怕冷落了佳人?”贺小鸢笑着打趣。燕时初一个人过来,留千岁在原位,红衣女郎翘着腿窝在软垫上,以手支颐,听台上发卖师的口若悬河听得漫不经心。
这坐姿对于大家闺秀来说,万万不可。
不远处就有个贵妇酸溜溜道:“坐没坐相,清乐伯家的女子是没长骨头么?”
话音刚落,她就见千岁抬目向她瞟来,于旁人是一记秋波,对她却是一记眼刀,那目光森寒,激得她后背发凉,下意识低下头去。
这女人是什么怪物?
场中同性和异性的眼光纷纷投来,惊讶者有之,审视者有之,羡慕者有之,爱慕者有之,厌恶者有之,千岁一概无视。
燕三郎也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她能自得其乐。”
隔这么远,千岁也听见了,送他一记白眼。
少年这才说起正事:“你离庄东和近,听见他离开的事由么?”
“听见了。”贺小鸢的位置离庄东和只有一丈,凭她修为,听清下人与庄东和的私语不难。“官仓又放粮了,价格比上一波还低,庄家老头子喊他回家商量对策。”
贺小鸢也是听到对话才知道的,时隔十日,常平仓又放粮,官方准价居然是每斗二十文!
比起第一次放粮,已经整整低了四十五文。
对于苦熬了快两个月的粮商来说,这就是兜头打下来的一记晴天霹雳。
她顿了顿:“常平仓放粮这事儿,你肯定早知道了罢?”
“嗯。”燕三郎也不瞒她,“算起来一个时辰前才刚开仓呢,庄家消息很灵通。我看方才又走出去不少商贾,显然接到消息都比庄东和更迟一步。”
“庄东和的小舅子在户部管理埠市,他拿到第一手消息的速度,当然比其他人更快。”贺小鸢轻笑一声,“这些人回去盘算钱途,好过在这里附庸高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