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籍的神情算得上冷酷,这少年就这么安静骑在马上,静静听着。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从几个郡兵举着的火把上传来。
除此,天地间就只剩下杀戮声。
他的五感敏锐,自然能感觉到,附近几户人家的宅院里,有人曾偷偷朝外面窥探,但很快就缩了回去,此刻都安静蛰伏着。
渐渐的,靠着外墙的惨叫声弱了下去,更远则再次响起杀声与惨叫。
虽知道这些郡兵入宅,里面死的不会是一两个人,可董宅主人既与敌酋有了勾连,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
“运输物资和武器走私给敌酋赚取钱财,造成的后果,百姓尚不计,三万西南军或死或伤,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一家全部抵命都远远不足,再有矫情就是圣母了。”
当然,董宅不这样想。
“随我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又过了片刻,大门内突传来马蹄声并几声暴喝,几乎就在下一刻,就有十几骑从里面冲出来。
不仅是骑士的身上穿着军队才有的轻甲,竟连马的身上也有,因着护住了要害,虽外面立刻放箭,但还是让他们逃出了七八人。
这七八人从门口一突围出去,虽喊着拼了,其实毫不恋战,催马朝着远方狂奔而去。
有了自己,妻子孩子总有,必可东山再起,向官兵复仇——大概是这样想。
孙百户就这么安静看着,只到这一刻,才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一踢马肚子,就追了过去,五骑跟了上去。
别的郡兵见了,竟也不跟上,似乎对孙百户十分信任。
黑暗中,细小的声音也能传出很远,苏子籍垂眸坐在马上,很快就就听见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一阵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飘来,已是预示了那几人的下场。
对此,苏子籍并不意外。
马队的人虽可能通过渠道,得了军队的武器等装备,不仅卖给了敌酋,还武装了自己,但几个普通人,就算杀过人的悍匪,遇到孙百户这样的武官,也是毫无抵抗之力。
能在皇城司做百户的,岂是普通武夫?
果然,不一会儿,孙百户就自己骑马归来,不仅呼吸如常,身上连个血点子都没溅到,脸上原本因手下人受伤而带的戾气,也稍稍消减了一些。
看得出,刚才的追杀,对于他来说,大概只是一种发泄情绪的途径,顺带的才是正事。
“看来情报一点不错,董家的确是这六支马队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孙百户有点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一个董宅,竟只有三十余有一战之力的青壮,莫非别人都没在这里?”
苏子籍摇首:“三十人不少了,不过是一个家族而已,而且这几支马队平时也经商,应该送货的队伍有一部分不在。”
“倒是便宜了他们。”孙百户嗤笑一声,说着:“不过也逃不了多少时间,官府必会下公文通牒,不就地击杀,或擒拿归案,断不停止。”
苏子籍瞥他一眼,看出这位心里大概有些不爽。
也是,只是剿灭一个小小马队,就折损五六个人,这的确令人窝火。
等里面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孙百户请苏子籍跟着进府。
一股扑鼻的血腥味,在苏子籍踏进门,就浓烈到令人作呕,让他微微挑了下眉。
火把的照耀下一路走来,发现鲜血到处都是,几乎避无可避,浸湿整个院子的地面。
而那些身首分开的尸体,或散落在各处的残肢,更七横八落,无人去管,透着一种昏暗光线下的恐怖。
孙百户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侧步履从容的少年,对方看到这样的场景还能面不改色,径直往前走,就连跟着随从也只是微微变色后就恢复了平静,不由暗暗佩服。
“这主仆二人倒有胆色。”以为野道人是苏子籍家仆的孙百户,这样想着。
实际上,野道人路逢云,在帮派混过,什么没见过?
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了,虽然这董宅内现在死尸遍地,场景惨烈,但也不至于让他失态呕吐。
而苏子籍,早在刚刚恢复前世记忆时,就曾手刃毁苏家祖坟的地痞,后来更与妖怪厮杀,这样的场景,更不会畏惧。
虽心中有着唏嘘,但也不过是一种感慨罢了。
他们的靴子踩在一滩滩的血水上,绕过或跨过死尸,一直朝着里面走。
沿途还看到一些幸存下来的丫鬟仆人女眷,吓得抖如筛糠,别说是跑了,因怕被误杀,看到人就会跪下。
不等苏子籍说话,孙百户就说:“这些人既是反贼的家仆,虽不该死,却也不好就这么放过,左右都是仆,去哪里做仆不是做?”
这就是打算将他们充成了官奴。
看着这些人颤抖着跪下,瑟瑟发抖,而路过一些院落时,甚至能看到有一二个女眷惨死,估计是混乱时成了刀下冤魂。
董茂林的头颅,更被人割下装入匣中,等着回去作贼首之一表功,苏子籍环顾董宅,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说实际,本来觉得罪有应得,但看见毫无抵抗力量的丫鬟女眷的瑟瑟发抖,又产生了丝不忍。
但苏子籍能说什么话呢?她们也享受了走私带来的富贵,现在这下场也是劳动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人!发现了反贼库房!”这时有郡兵上前禀报。
孙百户脚步顿了下,看向苏子籍。
苏子籍颌首说:“过去看看。”
人到时,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