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就是那般现实,初中校园亦不例外。起初被班主任安排在中间大组第二排第一个的位置上,两个同桌从左往右分别是第二、第三名,后座第三排第一个是第四名,以此类推。苏文对这一显而易见的发现嗤之以鼻,想不通班主任为何那么势利眼只看成绩安排座位。当然,那样的安排对他们好学生来说只有利无害。
班主任的威严谁也不敢挑战,而学生们对这一极不公平的待遇积累出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只好瞄准那些被班主任厚待的“好学生们”。愤懑的女同学们背后含沙射影的冷言冷语,苏文听得多了,也便不觉得被讽刺是多可悲的事了。真正可悲是只知道抱怨的她们。
最初苏文只在走向教室后方扔垃圾时与新来的转校生季鹤鸣擦肩而过,苏文在班级里一贯迷蒙的眼神让她没有看清楚男生的脸,只隐约意识到那陌生的模糊脸庞是新转来的同学。确切地说,所有同学的脸在她眼中都只是一个迷蒙的会移动的具象罢了。
面对同学时,下意识地将自己隐藏起来,把同学当作空气一般无视,苏文这一习惯更加剧了同学眼中苏文冷漠自负的形象,苏文在无数次无意听到女生们交谈时得知这一结果。然而事实上,苏文倒并不是同学口中的“她太骄傲自负,自命清高”,只有她自己懂得,那只是她逃避的方式而已。
不逃避,心就会受伤。既然没有找到解决根源问题的方法,她唯有躲避。而她也最擅长躲避。
那些冷漠的,总是恶语中伤人的,一靠近就会把自己刺得满身疼痛直至汩汩淌血的,为了不受伤,她唯有去躲避。
对于季鹤鸣这个新同学,苏文起初只知道他被安排在教室后方的空位上,正好填补上了座位的空缺。
第一次的正面接触源自于初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前的那一场意外。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周五下午一放学,苏文拖到最后一个从学校离开。骑着自行车,她行尸走肉一般走过近三年来熟悉的路段,从县中心区的学校到苏文中心区以外的家,骑车一般要花半小时的时间。而必经的路段是一条驶入中心街道的斜坡,过了斜坡再穿过中心街道,拐过几条街就能到达自己的家。
苏文怎么也想不到与季鹤鸣会通过那样惨痛的方式第一次正面接触。
苏文更想不通自己骑车下斜坡时思绪游离眼神焕然是什么样的心态支撑,自己不要命了也别祸害别人好吧?
很久以后苏文每每想到那件事便这样自嘲,并再一次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能平安活下去真好。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俩撞车的事?”长途汽车上男生笑容很温柔,声音在嘈杂的车厢里依旧异常清晰。
窗外的景物一路缓缓驶过,苏文的脸刷地一红,“当然记得……呃呃,那次真是对不起你……”
“有什么对不起值得你过了这么久还要说的?”季鹤鸣微笑的眼睛里仿佛夜空里的辰星,“反倒是你,我们撞车摔倒后,你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眼神空洞地跟我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就推着车走了……”
“那时候你真是吓死我了。”
苏文讪讪地笑了笑,“都怪我下坡时不长眼,光发呆去了……还好我们俩都没出事,不然我不知道上哪愧疚呢!”
“你那次很痛吧?虽然你看上去跟没事人似的,推车走时脚却一瘸一拐……”季鹤鸣想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唏嘘不已。
苏文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确实好痛。”
“那次为什么?”
“嗯?”
“我的意思是,那次你下坡时在发什么呆啊?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