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县的驿臣,真就只算芝麻绿豆的小官儿,可是到了这个地头上,他手中的那点权力就还真的不能小觑呢!
有他一句话,赵四等三人的烦恼全部被带走了,三人住进了舒服的驿馆,程虎的病也有了最好的郎中帮他瞧着。
住得好,吃得好,郎中伺候得好,几天功夫,程虎的身子骨儿就好利索了,马驿臣又安排让人给程虎上下一身洗了个干净,又给他买了干净的衣帽鞋袜,这一番整理下来,程虎虽然依旧憔悴,却也依稀有了以前的模样。
这一日,程虎从驿馆出来,走到外面的院儿里散步,身边的赵四跟着,程虎忽然扭头道:
“赵四啊,前些日子说是遇到了贵人,我就想问问究竟是怎样的贵人啊?我程虎这一辈子除了在辽东认识几个人之外,再无其他的结交,京畿之地更是不认识任何人,哪里能有贵人帮我?”
程虎这几天心里一直就在想这件事,这一次他遭遇大难,刚开始他还不太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从江南到北地这一路上,他历尽坎坷,脑子里面也渐渐的开了窍,大致想明白了自己获罪的根源所在。
陆铮曾经专程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和秦王走得太近,自古最危险的便是参与皇子夺嫡,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程虎当时哪里听得进陆铮的话?他程虎熬了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这么一个机会,恰好秦王南巡江南,而恰好他当年和秦王又有一段交情,秦王又恰好在用人之时。
秦王在江南不住总督府给的宅子,偏偏住程虎的宅邸,程虎获得这等殊荣,岂能不为秦王肝脑涂地?
他是个军人,士为知己者死这是他的逻辑,他根本不会想到在关键时候,最能要他命的不是秦王的敌人,而是秦王本人呢!
一场荣华富贵如同海市蜃楼,求而不得,反倒丢了本来拥有的一切,沦落成了阶下囚,他自忖这一次进京十有八九难有生机,已然心灰意冷。
在霸县大病一场,他想着这一病不起也算是解脱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然遇到了“贵人”,他不仅没死,还住到了驿站里面,每天有郎中来瞧病,吃香的喝辣的,又仿佛回到了江南一般。
蝼蚁尚且偷生,程虎也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呢,所以他心中便琢磨这一次遇到的贵人究竟是谁。
莫非京城的事情有变,秦王殿下已经扭转了不利的局面,程虎已经无关紧要了么?
他仔细斟酌觉得不可能,秦王既然决定弃车保帅,无论秦王本身的境况如何,程虎都死定了!
秦王如果扭转了颓势,程虎可能死得更快,毕竟,对秦王来说被逼对自己的人动手,这件事污点太大,一旦传出去了,他的名声必然大大的受损。所以,程虎必须立刻死掉,这件事才能捂住呢!
程虎想了几天不得要领,今日和赵四一起散步,便想着探探赵四的口风。
赵四搓了搓手,道:“程将军,这贵人的事儿我指定不知道,但是这个人能够请动马大人,其能量不可小觑。
眼下这光景,敢对你施恩,我想此人来历绝对不凡,说不定程将军这一次进京有惊无险呢!”
赵四说着话,眼珠子四面转悠,忽然,他神情一滞,腰杆瞬间挺直,道:“哎呦喂,刚刚说着贵人,贵人竟然来了!”
赵四说完,一溜小跑往前,敢情院子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小哥,看着小哥,通体白衫,脖颈上围着狐狸皮的大氅,头上戴着六合锦帽,风采如玉,气度逼人。
这小哥但凡是金陵人,就没有不认识的,此人正是金陵第一才子陆铮。
“赵四给陆公子请安了,公子这一次进京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没想到您竟然来了霸县,是转出来瞧程将军的吧?”赵四打千行礼,满脸谄笑,他看向陆铮的眼神,就像陆铮脸上生了一朵花一般,陆铮淡淡的道:
“赵兄,你既然知道我是来瞧程将军的,你还不暂时回避一下?放心,我大哥光明磊落,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跑,我就和他说说话,叙叙旧……”
“是,是,有公子您说话赵四言听计从,那小的先退下了!”赵四说完,果真慢慢退了出去,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陆铮和程虎两人。
程虎瞪大眼睛盯着陆铮,半晌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最后全化成了一声叹息。
陆铮踱步走到他的身前,道:“大哥,你我义结金兰,哪怕在关键时候你不听我的劝告,以至于落入到今日这等光景,你依旧还是我的结义大哥!”
“二弟……”程虎眼眶瞬间泛红,泪流满面,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嘶哑着嗓子道:
“大哥对不起二弟,悔不听你之言,这都是大哥我自作死受啊!”程虎说完这些话,已然泣不成声。
他堂堂的武将,手执五千铁骑在北地曾经征战沙场,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铁血征战,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然而现在,他却像孩子一般泣不成声……
看到程虎眼下这模样,陆铮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他下意识想到了聂永。聂永和程虎不同,程虎是武官,不涉权谋诡道,这一次吃了亏也实属正常。
聂永的经历坎坷,高中进士之后仕途遭遇重大危机,经历了五年沉浮之后,其心智见识阅历都趋于成熟,然而,他在这个时候选择投靠太子,希望凭借太子的力量重回朝堂,平步青云,其急功近利之心比之程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