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恰好是大丧满月的日子,也是大丧正中间的日子。太庙里面来祭奠的人很多。
快到晌午的时候,融崖看到远处车马喧腾地来了一大队人马,仪仗很长,不像是普通的王公。太常官员高声报唱:“北陵郡王殿下驾到,乐起!”紧接着,太庙里响起了王公祭奠时专用的乐曲。
可迟迟见不到北陵郡王的车驾,只有一队一队的仪仗。等过了好一会了,才看见一顶华丽异常的大轿子缓缓过来了。三十二人抬的大娇,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宫殿。大轿停下了,一对卫士和一对内侍走上前去,有的放脚凳,有的列队恭候。一个魁梧英俊、服饰华贵的卫士走到大轿门口,朗声说到:“殿下,太庙到了。”
轿子里没有声音,轿子的侧旁开了两扇门。原来这轿子并不是常规的软布或面部帘子围起来的,而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门窗。
紧接着从大轿子里走出来四对美丽的宫娥。四对宫娥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围着一模一样的白色貂绒做的护领,罩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的十分合身的外衣,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帕子,头上戴着一模一样的白色暖帽,佩戴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的耳坠、戒指、簪。这四对宫娥,就像是冰雪里雕刻出来的仙子一样,凡脱俗,娴雅端庄。
四对宫娥过后,又出来两个童子。这两个童子也是一身纯洁的白色,就像两只仙鹤一样轻盈雅洁。
等四对宫娥、两个童子都站定了,才看见里面缓缓地迈出来北陵郡王逄图修。他穿着一身纯粹得没有一丁点瑕疵的白色、做工无与伦比的精致的服饰。融崖是个不甚讲究服饰的男子,但就连他这样的粗犷之人,也都能明显感到北陵郡王衣着的极致精美。仲春和煦明亮的阳光,照在北陵郡王披着的纯白无瑕的大氅上,大氅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出不同的暗藏的花纹和图案,随着北陵郡王步幅的摆动,花纹和图案不断变化着。逄图修的相貌十分阔朗威仪,身量高挑,腰身挺拔,头上戴着白玉雕成的冠冕;头灰白,一丝不苟,鬓角分明,有如刀裁。略长的椭圆脸庞,眼睛细长明亮,鼻梁高挺圆润,嘴唇方阔周正,耳朵圆长饱满。最妙的是他胸前那茂密的长髯,飘逸顺滑,随风轻摆。逄图修整个人顾盼神飞,仪态万方,无处不在的富贵气息里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仙风道骨,加上北陵郡王身边的宫娥、童子、卫士,看上去简直就跟天神下凡一般。
融崖心里想着:“就连玄阳教宗,也没有这般的风采。怪不得母亲常说北陵郡王天生王侯风姿呢。”
太常掾早就跪了下去行了礼,起身后毕恭毕敬的笑着说:“殿下还是这般举世无双的风采。殿下请。迦南郡守融铸家的融崖公子导引殿下进去。”
逄图修微笑着,左手轻抚了一下胸前的美髯,并未说话,径直往前走去。融崖听到自己的名字,遂上来迎候引导,随口说了一句:“给殿下请安!”
北陵郡王用一种充满关爱的温暖眼神看着融崖,带着笑意,说道:“你就是崖儿啊。我与你父亲早年间在平叛的军营里相处得十分投缘。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父亲和母亲可还好吗?”
“叩谢殿下挂念。臣的父母亲一切都好。常听他们念及您。臣母常常夸赞殿下的天生王侯风姿。”
逄图修拉起融崖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然后以一种祖父般慈爱而又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你父亲是当世绝少的正人君子,崖儿你要多向你父亲学习。”北陵郡王说的这些话,都是常听到的客套话和说教,可是以北陵郡王特有的口吻和神态说出来,却让融崖感到十分温暖亲切、如沐春风。
融崖忽然想起昨晚在育林苑听两位内侍说的,春佗要加害北陵郡王。出于对北陵郡王一见如故的好感,还有对春佗差点安排云姬侍寝的仇恨,融崖决定告诉北陵郡王紫星罗兰剧毒的事情。无奈现在北陵郡王和融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卫士、宫娥和童子,说话实在不便。
逄图修开始抬腿迈上太庙正殿的台阶,卫士们和其他随从人员不能上台阶,只能停在阶下。趁着北陵郡王一个人在台阶上拾级而上的时机,融崖低声说:“殿下一会多加小心,如果有人拿着盘龙白玉盏给殿下吃茶,殿下千万不要吃,里面有紫星罗兰的剧毒。”
北陵郡王神情丝毫没有变化,仿佛没有听见融崖说的这些话一样,但握着融崖的手加了几分力气。融崖明白,北陵郡王这是暗示他已经明白了。
几步就进了正殿,逄图修有条不紊地行完了程序繁冗的祭奠礼,然后随着融崖进入西暖阁。西暖阁里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等着侍奉的内侍。一个内侍恭敬地迎了上来,行过礼之后,说道:“殿下请稍坐,奴婢给殿下去倒茶。”
融崖心里紧张起来,逄图修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朝着那个内侍点点头表示同意。茶倒来了。但用的却不是白玉盏,而是一个金盏。融崖觉得很尴尬,也很奇怪,昨晚明明听的清清楚楚,今日等北陵郡王祭拜完到西暖阁时用白玉盏上茶,茶里放入紫星罗兰的剧毒。怎么会是金盏,那茶里还会有毒吗,北陵郡王会怎么处理呢?如果碗里没有毒,那北陵郡王又如何看待自己呢,他若是责怪自己莽撞不稳重倒还是其次的,如果指责自己在太庙正殿的西暖阁里污蔑内侍给郡王下毒,这可是挑拨皇室贵胄的重罪,那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