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关口,马车已是进了禀州城。带水轻轻撩开了帘布,冰凉澈骨的风微钻了进来,这禀州果然不若绝天城般繁盛,单是这街道,就朴素简单的多,但市井气息却是浓厚的多,即使是冬天,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稀奇玩意和味道,这烟火气倒是让人亲近的很。
毕柏子醒来不久,精神好了许多,直喊饥不可忍,要吃遍禀州的吃食。
车夫在一家酒楼的后院停了下来,一众人下了车。独空简单交代了几句,先去往城西的药铺子,说是要拜访几位生意上的老伙计,谈谈这回的买卖。也或许是知道两人有话要说,找了个由头先走了。
毕柏子抓着带水出了酒楼,街上好不热闹,“这天下一等一的美食可全在这些小摊上,嘻嘻,咱们去尝尝!”
带水瞅着街边的摊点,不少都是卖粮食的,禀州重农,有“一州哺四海”的美名。两人找了个摊点,炸果子、酱牛肉、云吞面...毕柏子七七八八点了几样,才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
带水望了望远处的天,暮色苍茫,夕阳已西沉,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但回家的心思却半分没减。这是近半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沉香谷如此近,哪怕一眼,也想回去看看爹娘和阿吾。
毕柏子歪了歪头,长叹了口气,“阿水,你还在想上午的事吗”。带水默声没作应答。毕柏子摆弄着桌上的碟子,心不在焉道,“我告诉你个掏心窝子的秘密,换你开心半个时辰好不好”,毕柏子忽然有些局促,支支吾吾着,“我...我喜欢上那个呆鹅了”。
带水本来打不起一点精神来,但女人的天性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呆鹅是开宝那小子的外号,自从他师哥落选后,整天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毕柏子身后。可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忸怩拘束的人,居然是半个时辰前吃了两碗汤面、三个包子外加一碟酱肉还连打了十个饱嗝的毕柏子?!
带水脸上泛起意味不明的微笑,一只手搂过毕柏子,正要盘问些什么,却被这妮子插科打诨躲了过去。
“阿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嘿嘿...从前有个富室大家,祖辈都是经商的。老来得子,生了个男孩。一家人本来和和美美,有一天府门外来了个臭道士”,说着毕柏子还有模有样的闭上眼念了几句咒文,霎是滑稽,“这臭道士和门卫说,家子早夭,若继续留在府中,祖业根基迟早要毁于一旦。”
讲到这里,毕柏子竟有些愤愤不平,拍桌而起,“那年正逢国运不济,商贾中落。没想到,这商户真的信了!他差下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寻了一个好人家”。
带水不知毕柏子又想说什么,心中还在为刚才错过的八卦惋惜。“命运多舛,那下人鬼迷心窍,竟将婴儿卖给了一个药贩子。民间流传着一种极珍贵的药引,将婴儿泡在药酒里七日,便可...”。
毕柏子瞥了瞥带水蹙起的眉头,竟也有些说不下去,又换了种口气,“那时大师长正带着第一批药徒出来采风,路遇这药贩子,觉察出怪异,才救下了幼婴”,毕柏子突然顿了一下,难得认真地看向带水,说道,“这婴儿,即是独空”。
带水瞳仁猛地收缩,不可思议道,“独...独空师长?”
毕柏子看了眼刚刚上桌的吃食,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边解释道,“这些都是大师长告诉我的,阿水,你白日里那句话,我看真是有些过分了”,但又怕带水过于愧疚,紧接着补道,“你也不用过于担心,独空师长不是记仇的人,吃好喝好,忘个干净好了!”
带水嘴上恍若无事地作答,心里却不是滋味,她没想到独空竟有如此身世,怪不得,他平日里待人谦恭温和,却始终有疏离感,找个机会好好道个歉吧。之后又随便应付了几口,直等到毕柏子吃完,两人终于回到了酒楼。
带水借口奔波辛劳,体力不支,打发毕柏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在驿站租了一匹快马,趁着夜色向城外奔去。
带水策着马穿梭在林间,不时惊起树枝上的白蝙蝠,四下尽是虫鸣和鸟兽的声音,袅袅寒风刮过耳畔,有些凉飕飕的。夜间行走在这荒郊野岭,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即将归家的激动和期待。
约莫着奔走了半个多时辰,马儿也累的气喘吁吁,可是眼前熟悉的景象叫带水一刻也移不开目光。翻身下马,将马儿系在了一旁的树边,带水连走带跑朝着谷底奔去。
可越走近小院却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时辰爹娘还未休息,灯自然都该点着,可为什么——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冬日里的小院在月色下有些凄凉的样子,几棵老树也枯瘦的不成样子,还有隐约可见的,远处玉娘的菜园,也荒芜杂乱,再不像自己离开前那样长着各种葱郁的蔬菜、药草。
带水摸黑进屋,屋门没锁,轻声喊道,“爹,娘,我回来啦!”
...
却是周身安静,无人应答。带水走到桌前,找了半天才摸到屋里一盏仅剩星点残余的油灯,擦了个火点燃,屋里才明亮起来。
带水护着油灯,转了几个屋子,根本没看到一丝人影。倒是在沈二爹的床上,发现了自己寄来的几封信,像是没拆封的样子,散落一床。
这家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带水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熟悉的茅草屋顶,心里五味杂陈。爹娘从未出过远门,即使真有什么要事,也该来封信说明一番,这不像他二老的作风啊...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