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便是结束了。
可在正华道长下山之后,第二天起,便是不断的有着道门弟子上山,以切磋之名与清和真人交手。
他们谁也不挑战,只挑战清和真人。
这已算是犯了规矩,但在正华道长有意渲染下,鬼谷洞名声已经不能再臭。
没人关心这么做是不是乱了道门规矩。
余静舟只记得,一波又一波的道门弟子,蝗虫一样的来到鬼谷洞。
见面即是挑战,张口闭口就是一句老东西,毫无尊重可言。
李云舒,死了。
那把自刎的剑,是她剑法大成,于一场道门盛会大放异彩后,正华道人送给她的礼物。
剑刃窄细,纹路优美,像极了年轻时的李云舒。
剑刃上,沾着血。
那夜里,法初一直在哭,引来了清和真人师徒三人。
清和真人抱起不知道为什么哭的法初,轻轻拍着,苍老的眼睛里罕见的流露出了怒色。
“你看这孩子,多有道缘。”
他轻声的说着这句话,看着即使是死,也能看出几分风华绝代的李云舒,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道门传言,余静舟逼死了李云舒。
传言到后来,逐渐将鬼谷洞妖魔化。
清和真人师徒三人,玩弄李云舒,李云舒不堪受辱,被逼死了。
法初一天天长大,他童年是快乐的。
有两个师傅,一个师爷宠着他。
可在学道上也很严厉,学不会,被呵斥时,总会一个人偷偷的哭。
每次一个人偷偷哭泣时,总有一只百灵鸟飞来,落在他的肩上,啄着他的眼泪。
他和百灵鸟成为了好朋友。
眨眼,他五岁了。
那一年,师爷去世了。
临走前摸着一直哭泣的法初的小脑袋,对他说:“以后要好好学道,别让你师傅和师伯催着,师爷累了,要睡一会。”
这一睡,就再没睁开眼睛。
也是那一年。
师爷的身后事办完后,他觉得师傅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整个人,就好像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那天夜里,小小的法初想念师爷,哭的睡不着,偷偷的跑出来,想去师爷的房间,去看看他会不会突然出现。
却在院子里听见了师叔与师伯的对话。
“明天我就下山。”
“我去吧。”
“我去!”
余静舟语气冷静道:“我已经背负太多骂名,不在乎更多。师傅在时,我不去,如今师傅走了,我没什么可在乎的。”
静通问:“法初怎么办?”
“他留下来,两年,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之后,我没死,就回来。”
余静舟站在院子里,望着圆月,沉稳,冷静,却又愤怒。
第二天,余静舟跪在大殿之中,望着祖师爷的神像,望着师傅的牌位,眼中含着热泪,却一滴没有流出来。
“鬼谷洞第一百七十六代弟子,静舟,今起自道门除名。”
“祖师爷恕罪,师傅……恕罪!”
他对着祖师爷磕三个头,又对师傅的牌位磕下三个头。
而后脱下道袍,摘下荷叶巾,脱去十方鞋、云袜,赤脚走出祖师殿。
他看着站在门外,已经长到他大腿根的法初,正用懵懂的眼神望着自己。
“法初,两年之后,师傅回来,这两年,跟着师伯好好修道,切勿偷懒。”
法初不知所以的点着头,他只觉得,师傅好像要离开自己了。
似乎,会离开很久。
那一别,便是两年。
短短两月时间,余静舟连续登上三座山门。
有道观三代师徒,被余静舟一剑串落。
时隔五年,余静舟的名字再一次传遍了大半个道门。
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
这一次,余静舟是带着仇恨来的。
当年前来鬼谷洞落井下石的二十七座道观。
余静舟一个人,一口剑,一一登山,无一败绩。
接近两百名道士,在他手里道行被废。
超过十座道观,此后十多年间,消声于市井。
有人称余静舟是魔道,联合其他道观,试图联手将其铲除。
但已经无人应声。
当初没有应声的道观,此刻自然也不会应声。
余静舟最后一站,是青城山常道观。
此刻的他,暗疾无数,却是状态中的最巅峰。
他站在青城山下,声音穿过丛丛树林,惊醒了青城山午休的弟子。
“散修余静舟,登门来战!”
那一战,青城山有十一名弟子被斩于剑下,废了修为。
来一人,废一人。
余静舟仿佛一尊魔神,无人可挡。
其他弟子眼见这一幕,敢怒不敢言。
有长老喝止:“余静舟,你可敢与我交手?”
余静舟只是冷言:“我为什么跟你交手?”
然后一脚踢飞脚下的弟子,长剑在其余弟子身上缓缓游走,被他剑尖掠过的弟子,无不又惊又怒。
正华道长知道,他是在逼着自己出手。
“余静舟,你我切磋,点道为止,不论输赢,你都下山吧。”
正华道长说道。
余静舟道:“好,不论输赢,我一定下山。但,没有点道为止。应战了,便分生死。怕,就把刚刚的话咽回去。”
正华道长没有说话,从弟子手里接过长剑,走入场中,抱拳道:“请赐教。”
那一场切磋,是青城山弟子平生见过最肃杀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