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卮无奈一笑。身边这三个丫头,镜影也就罢了,妧序呢,戳破了是相婴的人之后,她用着反而放心,如今可算是最得她信赖的亲近之人。唯有这轻尘,小小年纪,一股子顽皮,成日在她身边说话玩笑,倒不像个丫鬟,反倒似个淘气撒娇的小妹妹。
浴光殿外,瞬雨正端着刚熬好的汤药往里送,忽听得身后传来一记脆生生的呼喊:“瞬雨姐姐!”
回头,便见轻尘扶着王妃正朝这边走来。
瞬雨福身唤道:“王妃娘娘。”
一缕微风将那汤药的苦味儿送进她的鼻腔,裴瑶卮微微蹙眉,问道:“殿下病了?”
瞬雨轻快一笑,“没的事,娘娘别担心,不过是补药罢了。”她道,“近日南境匪患之事闹得凶,殿下为此烦心,难得今日清闲些,便请了一元先生来请平安脉,开了些滋补的方子。”
裴瑶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药碗上,瞬雨刚要说话,轻尘便伶俐道:“姐姐忙了大半日,也辛苦了,正好娘娘刚回府,要去给殿下请安呢!这药,便请娘娘一道端进去吧!也省了姐姐一趟麻烦!”
她说着,也不管瞬雨是何反应,已然上手将托盘抢了过来,瞬雨生恐洒了药汤,不敢与她争抢,转眼,这‘补药’便被她塞到了楚王妃手里。
“这……”瞬雨怔了怔,对上轻尘清澈无辜的目光,既无奈又没法子,只得匀了笑意,转而对王妃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娘娘了?”
裴瑶卮睨了轻尘一眼,只好接过了这趟差事。
萧邃于合璧殿常来常往,但她进浴光殿,却还是头一回,不想一进正殿,便被东面紫檀剑架上的那柄宝剑吸引住了目光。
萧邃中养神,听到外头响起开关殿门的声音,却许久不见人进来,不由心中存疑,起身往外一看,就见她望着自己的佩剑,目光发直,如同被蛊惑了似的,正一步步朝那宝剑走去。
手里还端着一碗苦药汤子。
“你在做什么?”
裴瑶卮手上一抖,汤药便溅出了些许。
她朝着声源处望去,不由被萧邃惨白的脸色惊了一惊。
“殿下……”她福身一拜,脚下一拐,端着药奉上去:“药正温着,殿下请用。”
萧邃的目光在她与剑之间游移几番,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他,裴瑶卮跟在他身后,听他问道:“何时回来的?”
“才刚回来不久,之前还在门口碰到了一元先生。”
他坐回书案后头,“与岐王妃相处还和睦么?”
裴瑶卮一笑,将一早思量好的话说出来:“岐王妃念旧,对妾颇为和善。”
念旧……萧邃莫名一笑,温怜自然是念旧的,否则,又怎么会一身缟素穿了这些年呢?
“殿下……”顿了顿,裴瑶卮试探道:“您的脸色不好,若是政务不忙,便歇一歇吧?”
这会儿,裴瑶卮已经可以确定,萧邃的身体确实是出了问题,瞬雨对此事三缄其口,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以楚王殿下的身份,若然此事传出王府大门,必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他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见到本王脸色不好?”
裴瑶卮会意,垂眸只道:“殿下为操劳政务,休息不好,脸色自然不好。”
萧邃满意了,本想让她先回去,但转眼不经意瞥到手边的一卷《世说新语》,抬头再看她,却又改了主意。
“过来,”他道,“替本王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