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了歪头,靠在门边上,想起不远处岐王府里的人,才因为得见萧运平安而放下的心,转眼却又成倍的苦闷起来了。
“妧序,”许久之后,她吩咐道:“午后你去一趟岐王府,告诉王妃,小王爷回京,一切平安。”
妧序微微一怔,反应过来这其中的隐情,领命称是。
这一年的除夕,裴瑶卮甚至来不及顾念自己忌日的事,一门心思都扎在了四海内外这些个阴谋算计里,直等尘都内外,连片的烟火爆竹纷纷炸响于夜幕之上,才将她的心神也带回了一分,叫她暂时歇了歇手眼。
“早知道你忙起来连个团圆饭都不肯陪我吃,那今晚的宫宴,我还不如不推呢。”
窗下榻上,萧邃扔开了一册话本,伸了个懒腰,满眼哀怨地盯着她看。
裴瑶卮揉了把欲聋的耳朵,冷笑着斜了他一眼,“楚王殿下,您真好意思说呢?我这是干的谁的活?您但凡懂得‘自力更生’四个字怎么写,我也不必可怜到连口饭都吃不上!”
她原是与他斗嘴逞口舌之快,却没想到,自己这话说完,萧邃目光复杂地看了自己片刻,一时却不说话了。
“殿下?……楚王殿下?”她心头微微有些发慌,彻底撂下了笔,缓步朝他走去。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你何时,变得这样脆弱不禁逗了?这最后一句,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敢问出来。
萧邃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将她扯到身边坐下。
“埋不埋怨的,左右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同我绑在一处了,我怕什么!”他一抬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不多时,满是愁绪地叹了叹,“蘅蘅,我就是担心……我可能不了解你。”
她一愣,“不了解我?”她笑道:“你当然不了解我!殿下,容我问一句,从陵城回来,你觉得你还了解谁啊?”
……也是。他想,自己都‘失忆’了,这许多话,就不好说了。
忖度片刻后,他另外选了个角度下手,道:“之前运儿来见你,回去之后,他说我将政事交予你,实则对你很是不公。”他片刻片头,去看她的侧脸,“蘅蘅,你是真的不喜欢参与这些事吗?”
这个么……
那日她同萧运说的话,多只是出于身份才有的。至于对政务,自己究竟有心无心……
“我也不知道。”片刻后,她诚实道。
萧邃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脱鞋上榻,抱着双膝,歪着头看着他:“殿下,我能跟你说句实话吗?”
他失笑颔首。
“我小时候曾很是仰慕一人。
——摇芳裴氏的裴簪大人。
您记得她吧?”
他点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想告诉她,自己不止记得那个人,还记得当年通信时,她曾在信中提到过的每一句关于那人的话。
“裴簪大人——”他正色道:“她是大梁开国以来,巾帼榜上的第一位。也是景帝一朝唯一值得称道的存在。”
闻言,裴瑶卮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唯一值得称道的存在?”
景帝萧见凌手下之事,于后世、史书,虽褒贬不一,但他……
“到底还是位有为之君吧?”她道,“我知你不喜你祖父,但若是裴簪大人是景帝朝唯一值得称道的存在……这未免还是有失偏颇了吧?”
萧邃沉默片刻,抬首却是摇头。
“没有有失偏颇。”他道,“景帝一朝,唯有裴簪是值得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