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殿下笑话了,”她倚着潘恬,强撑着一口气,勉力笑道:“臣妇这身子骨,实在难以支撑,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子海涵。”
“堂姑哪里话。”萧邃道,“父皇在宫中,成日挂念着您,只是天子出宫一趟实在不便,无奈之下,这才遣了孤来代为探望。还望堂姑好生将养,府上或有什么金贵的药材一时缺了短了,只管让太医院拨来,父皇说了,任什么灵丹妙药,都可着堂姑取用,让您只要放心就是。”
萧挽筝深吸了一口气,似有所感,连连颔首道:“皇兄厚恩,璧山感念,还请殿下回去代为转达。”
诸如此般的客气话说了半晌,萧邃见时辰差不多了,本欲起身告辞,也让病人安静休养,却不想,萧挽筝觉出他离去之意,忽然说道:“臣妇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殿下说上一说。”
一旁的潘诫明显有些意外,只是他一向敬重夫人,纵然心怀疑虑,一时也不敢多问什么,见萧邃答应,便张罗着将屋内仆婢都打发了下去。
帘中走出两名侍女,衣摆带着微风,泄露了帘内几许天机。
萧挽筝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侧目道:“恬儿,你也下去。”
潘恬微怔,语气中满满的不放心:“母亲……”
萧挽筝却不容她多说,坚持道:“下去。”
潘恬不安,却也无奈,脚下踌躇,磨蹭了好半天,才拨开纱帘,踏将出来。
她的脚步挺慢的。裴瑶卮看着她,默默地想。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潘恬了,冷不丁有这么个机会,说来还怪有趣的。说不上什么心思,她原想好好将这位曾经的嫂嫂打量一番,奈何,她如今使着的是萧邃的目光,他只不经意地瞧了潘恬一眼,随即,便避嫌似的移开了目光。
裴瑶卮有些意外。
萧邃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他竟一门心思的,全在好奇璧山郡主将要道出的话。
一时间,裴瑶卮说不上是开心更多,还是疑惑更多。品了半天,她只觉得萧邃这般反应,反倒让自己憋足了的情绪无处安放,颇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这也才是个开始,她想,谁又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
待室中安静下来之后,萧邃便问:“堂姑有什么话,孤听着。”
“殿下,”萧挽筝艰难地扶着榻上小案,气息发粗,道:“殿下应当也看得出来,臣妇此番,怕是也没几日了。”
萧邃不期听到此言,才想劝上两句,萧挽筝却又料事如神地继续道:“劝解的话,殿下也不必多说,臣妇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她道:“眼下,臣妇是有一句话,想托殿下带给皇上,不知殿下可愿成全?”
“堂姑言重了,您只管说便是。”
萧挽筝点了点头,却是沉吟了半晌没说话。
她或许是在想,这话该如何说起。
萧邃并未催促她,只一味安静地等着,许久之后,帘后的人微微一叹,道:“殿下是太子、国之储君,自然也知道,先帝当年取一隅江山之不易。”
何止不易,萧邃想,景帝的‘劳苦功高’,自己有生之年,也难望其项背。
“陈国亡时,今上尚未出世,陈国亡后,我大梁的对手,便只剩了周国宇文氏。”她道,“陛下冲龄践祚,在位年久,殿上自有肱骨重臣,这些年,周国政局不稳,国力稍衰,反观我大梁,却是一片太平,举凡兵戎相见之间,大多凯旋。但——”
她说到这里,气息微急,萧邃心头一动,也跟着紧张起来。
帘后,萧挽筝一掌击在案上,瘦弱的胳膊微微发着抖,可她却强自站了起来。
她说:“请殿下转告陛下,周国仍是虎狼之患,来日无论战局如何倾向,议和之路,不可取,一时的太平,不可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