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依稀觉得,有人在耳边呼唤着自己——
“世子,世子……”
脆生生的嗓音,黄莺似的,叫人愉悦莫名。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生了气,话里带着小性儿,娇气地问他:“潘世子,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还不说还我呢?”
他便问:“我拿了你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人哼了一声,分明不见影像,可他就是知道,她努着嘴,朝自己的腰间指了过来。
“‘赃物’都带在身上了!您还好意思不承认!好不羞!”
她好像是真有些生气了,可潘整却笑了。
他动了动手指,就要去摸自己腰间挂着的‘赃物’,可猛然之间,却被一声嘶吼点破了迷梦——
“世子——!”
潘整醒了。
天还没亮,火堆的光亮已然小了许多,然而就是这星星点点的亮光,也足够他看清指在自己眼前的东西。
是一把剑。
准确的说,是一点滴血的剑尖。
潘整脑子里嗡嗡震了两下,未等他多想,一口鲜血便从他头顶落了下来,碎在地面上,如花盛放。
“世……世子……”
潘整耳朵尖动了一下,霍然抬首,看到的,正是陈荀的脸。
陈荀跪在他面前,满身是血,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替他挡下了一剑。
那剑锋穿透他的身体,距离潘整的眼睛,一度只余分寸。
“陈荀——!”
潘整从滔天的骇然中清醒了过来,迅速翻身而起,随着他的动作,那把剑,也被陈荀身后的人从他身体里拔了出来。
陈荀倒下了。
他身后,是同样一身是血的萧运。
火光又暗了些,潘整一手抱着陈荀,一手悄悄去摸自己的佩剑。
“别动。”
幽暗里,一把清冷而微哑的声音,淡淡说道。
潘整的手停住了。
他余光一扫,才发现战势何等惨烈。陈荀之外,那十名追随着自己的死士,此间皆已命丧当场,更有甚者,已是身首异处。
冷风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今年不过才十五岁。
谁说萧运不像萧还的?
潘整忽然自嘲地笑了。
“小王爷果真深藏不露啊。”他将陈荀的尸身稳稳地搁放到一旁,自己仍旧坐在地上,含笑轻道。
此刻的萧运也不好过。
潘氏的死士没一个是白给的,算上陈荀在内,他与这十一个人厮杀了这么一场下来,自己身上被刮了几道子,已是数不过来。他很清楚,对着眼前这真正的猎物,若不能一招制敌,那危险的,便是自己了。
“我若不做一只狐狸,又怎知狐狸想的是什么?”他重新提起剑,指向潘整:“潘世子,快七年了。家兄的血债,你该偿了。”
闻言,潘整却是大笑一通儿。
“哈哈哈……”他问:“安王冤死,是我进谗,不假。可这古往今来进谗的臣子多了,可这冤死的忠臣,却远远不够其数。”
“小王爷,安王的性命算在我头上,公平吗?”
萧运觉得,潘整大抵是在垂死挣扎,以图反扑。
他一面盯紧了他的双手,一面说道:“世子辩白的法子,可不高明。”
潘整摇了摇头。
“在下无意辩白。”他道,“只是心头甚为疑惑。小王爷既与安王兄弟情深,那……仁懿皇后怎么算?当今天子怎么算?安王妃,又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