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一元先生这句话,裴瑶卮便彻底放下了心来。
宋姑姑接过方子,亲自领着药童去御药房抓了药,回来又亲自在小厨房看着煎了。裴瑶卮坐在李太后床边,接过那苦药汤子,一勺勺耐心地服侍其喝下。
漱了口,李太后半靠在枕上,问道:“听说,邃儿这几日不在京中?”
裴瑶卮将一应杯帕交给宫婢,淡笑道:“是,殿下出京办事去了,若不然,听闻您遇疾,他又哪里坐得住?早亲自过来尝药侍膳了!”
李太后笑了两声,而后便吩咐她,自己生病的事,莫要告诉萧邃,“终究也不是什么大病,也省得耽误了他的事。”
“母后关心殿下,儿臣明白。”裴瑶卮道,“只是,您凤体不安,儿臣亦不放心,接下来这些时日,总得日日带同一元先生过来探侍,还望母后莫嫌儿臣碍眼才好!”
她如今见到李太后,便总能想起纺月那依旧鲜活的生命来。这感激之情催生出亲近之意,以往的诸多芥蒂,也如前尘幻梦般烟消云散了,说不得,倒还真有了些姑慈媳孝的味道。
李太后成日孤身一人在这帝宫中,左右除了宋姑姑,再无一个亲近之人,自然也愿意她常来常往。
午后,李太后午睡才起时,业成公主听闻其遇疾,前来探望了一回。裴瑶卮许久不见清檀,宫人来报时,她还欢喜呢,可见了清檀之后,却又开始担心。
“公主!”
清檀告退离去,走到和寿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唤。她驻步回身,便见楚王妃追了出来。
调整出一个微笑,待人近前,她唤了声:“蘅姐姐。”
裴瑶卮见她神色恹恹的,像是心里装着事儿,情绪不高,不由很是担心。拨开了侍从,将她拉到阴凉处,她问:“公主脸色不好,是身上不舒服,还是为何事不安心?”
清檀起初还有些犹豫,半天才试探着问道:“姐姐,公子垚持节送潘氏还乡的事,您可听说了?”
闻言,裴瑶卮微微一怔。
这丫头,这是在担心相垚么?
回了回神,她点点头,“二哥奉旨,已经启程数日了。”
裴瑶卮有意没多说什么,跟着,便见清檀犹疑了许久,有些话,徘徊于说与不说、问与不问之间,甚为踌躇。她心里有了分寸,这才又道:“公主这是在担心二哥吗?”
闻言,清檀不自觉便想反驳,可张了张嘴,最后,却又咬着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承认的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是轻松了,可裴瑶卮,却是糊涂了。
清檀与相垚,何时……这般熟稔了?
还是说,自己这个侄女,竟长成了一副懂得认命的心肠,这一纸婚约便也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拴在了相垚身上?
她正这样想着,便听清檀叹了口气,道:“蘅姐姐,你恐怕不知道那姓潘的一家子有多可恶,相二公子这一去……若然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二公子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他还姓相呢!真若是有了个万一,那贤妃娘娘、姐姐您,还有——”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在倏然的急促之后,又倏然地停住了,顿了顿,话锋一转,垂眸忧切道:“相府上上下下,岂非要伤心了?”
这一番话下来,裴瑶卮面露恍然之色。
她想了想,进一步试探道:“看来,公主这是知道潘氏此番还乡,为的是什么了?”
清檀心头一动,抬眸与她对视,半晌,点了下头。
也是,裴瑶卮心想,她怎么会看不出呢?自己这侄女,从来都不是笨人,只是过去自己还在,许多丑陋不堪的事情,都能挡在她视线之外罢了。如今自己不在,又有谁还会为她遮风挡雨呢?
……来日,相垚会是哪个人吗?
心里像是塌了一块,又软又疼。
“公主放心吧,二哥此去很安全。”半晌,她捋了捋清檀的鬓发,告诉她:“他不会有事的。”
清檀微怔,分不清她这话是有据可依,还是,仅只是一种期盼。
裴瑶卮看出她所想,便笑道:“放心,我不是随口胡说的。咏川的军权,如今虽已归了潘氏的人,但军中,却还有相氏的势力。潘氏不敢激怒相氏的。二哥此去,真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于潘氏有百害而无一利。反而二哥自己——最差也能得个全须全尾,稍稍争气些,功劳都是唾手可得的,实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呢!”
她说完,却见清檀似是怔住了,呆愣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在她的轻呼中回过神来。
“姐姐……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好像……”
瑶卮一笑,“好像什么?”
好像姑姑。清檀心道。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握上裴瑶卮的手,道:“我只是没想到,您待我会如此推心置腹,连军国大事,都敢直言不讳。”
裴瑶卮拍拍她的手,“你安心了,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这厢正说着,清檀的侍女嘉染忽然凑过来提醒道:“公主、王妃,德妃娘娘过来了。”
闻言,两人齐齐转头看去,一副轿辇远远地行过来,坐上之人珠光宝气,在日头底下,刺得人尤其眼晕,可不正是德妃宇文柔!
那轿辇停在了和寿门前,两人福身见礼,宇文柔却还坐轿上,迟迟没有起身挪动的意思。
“听闻母后皇太后遇疾,本宫特来请安。看来,业成公主这是早到了?”说着,她转眼看向相蘅,目光不觉地带出一抹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