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的人……
这话可以有两种解释。
其一,是萧邃担心所托非人,日后一旦露出风声去,萧逐那里,便可轻而易举地以此事离间楚王府与秦氏。
至于其二么,那他防的可就是……
指尖微微一动,裴瑶卮倏地看向他,目光发深。
“若是秦氏有意结这门亲,而萧——”她及时住口,改了称呼,接着问:“皇帝也有意促成的话,那是不是说明,秦氏的立场已经偏向皇帝了?”
否则,萧逐又怎会主动将这亲近秦氏的机会给萧邃呢?
“这倒未必。”萧邃摇头,道:“母后那里说,这位秦家姑娘,近来与承徽宫走得颇近。”
“也就是说……”她道,“可能并非秦氏偏向皇帝,而是这位秦家姑娘自己个儿为人所用了?”
萧邃点点头。
“相家两个女儿,一个进了宫,一个嫁了我。如今秦氏也出了两个女儿,一个做萧逐的淑妃,一个,则要做我的弟媳——”他轻轻一声嗤笑,道:“同样的路数,秦氏应允联姻,倒也是无可厚非,大抵都是存着兄弟同难,必存其一的心思罢。”
世家大族,为长盛不衰,四处押宝也是寻常之事。可裴瑶卮此刻,却还有另一重担心。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道:“若当真如此倒还好些。”
萧邃看向她。
她问:“李寂当真不能不娶吗?”
他没回答,只问:“怎么说?”
凭高城秦氏,算是裴瑶卮颇为了解的一门世家。秦氏世袭荆国公,历代追随裴氏。举凡皇庭党争,一向都是裴氏怎么站队,秦氏便怎么站队。
然而,先帝末年,随着裴氏没落,秦氏当时的当家人、荆国庄公秦故也英年早逝,殁于战场,身后连个子嗣都没留下。秦故之后,上位的秦氏当家人,便是其同胞亲弟,今拜镇军大将军、加封祁国公的秦沥北。
秦沥北为人独来独往,如今的秦氏在他的执掌之下,一如他本人一般,不与众势力合流——至少,表面如此。
“秦氏立场不明,以潘氏要通过咏川图谋长治的筹划来看,这其中,最大的威胁,就是镇军大将军秦沥北,若我是潘贤,自当想方设法,将秦沥北笼络进自己麾下。”
裴瑶卮道:“这成败之间,非此即彼的事儿,若然秦氏当真与潘氏沆瀣一气,那李寂这一娶,来日,无疑会是加诸在你身上的嫌疑。加上咏川兵权是你玉成的,潘氏若倒了,皇帝下一个要对付你,那可就太名正言顺了。”
她这担心很有道理,但萧邃沉默片刻后,却只是问道:“这头和尾你都想到了,可你怎么不想想中间那一段?”
“中间?”
他道:“有朝一日,潘氏祸起,你觉得我会怎么做?作壁上观?”
要么作壁上观,看鹬蚌相争,要么亲自下场……这两种选择,都有得利的一面。裴瑶卮顺势思量了个遍,想着自己所担心的情况,却是只会发生在他置身事外的情况下,而若然楚王殿下亲自下场,平了这祸患,那自然不会再有瓜田李下的隐患,反而,潘氏一旦败了,那潘氏占据之地,便可扣在自己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摇头自嘲一笑,暗骂自己思虑不全,“……是我杞人忧天了。”
“从祸起到平定,中间有的是机会让我解这一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萧邃垂眸看着杯盏上的花纹出神,眉间微蹙,“赐婚之事一出,我是生气萧逐再三往我身边打主意的念头。但我不想让默言娶秦氏之女,却并非是为着局势上的考量。”
“不为局势,”她随口玩笑道:“难道为情意?”
萧邃沉默了。
裴瑶卮一惊,自己这,还真猜着了?
“……还真是啊?”她好奇起来,探问道:“李寂……有心上人?”
萧邃没有回答她。
五日之后,圣母皇太后赐婚莽原侯与秦氏之女的懿旨便下来了。此时,李寂还在京外办事,未曾回来。
妧序打从外头回来,回话道:“娘娘,前头传话,说是司乐坊今年新送的乐妓到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司乐坊乃是皇族乐府,每岁皆会按时往各王公贵胄的府邸上送乐妓舞姬,这阵子事儿多,裴瑶卮也没心情关心这个,便只吩咐了妧序带人去安顿好了,逐一查查老底儿,无事也就罢了。
妧序领了命,又回禀道:“对了,娘娘,晨起镜影那边来信儿了。”
从陵城一回来,她便以牵挂母亲为由,将萧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镜影,打发去了桓氏故里,代自己探望病中的外祖母与母亲。镜影一走数日,这还是头回传信儿回来。
“如何?”喝了口茶,她问。
妧序道:“镜影信中说,她如今已到了桓府,也见过桓夫人、请过安了。”
裴瑶卮眉目微动,有意多问了一遍:“见过了?”
妧序点头,“见过了,镜影说,桓夫人如今身子还算康健,请您不必担心。”
裴瑶卮沉思片刻,微微一叹,“母女连心,自然是不能不担心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
她侧目看向妧序,“我放心不下母亲,还是得有个能叫我放心的妥当人,时刻代我在母亲身边侍奉方是正经。”
妧序会意,浅笑福身道:“是,奴婢明白了,这就给镜影传信,让她且在桓夫人身边侍候着,等何时桓家老夫人大安了,桓夫人启程回京,她再跟着一同回来也就是了。”
裴瑶卮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