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立即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清枫潭落水,有什么古怪不成?
世子续道:“落水之前,练公子还是个不学无术,声名狼藉之徒。落水后不过两个月,练公子便弄出了浮雕花笺。没多久,红竹落霞笺惊艳世人。”他作感叹状,扬声问,“大伙难道没一丝好奇与怀疑么?”
白棠止不住的身子轻颤!朱瞻圻,捉到了他的命门!
惶急惊恐之下,他的右手被一片温暖覆盖,侧脸望去,徐三站在他身边,毫不遮掩的握住他的手。对他一笑道:“我信你。”
白棠不禁吐了口浊气,徐三手中的热度驱逐了他身上的冰寒,奇迹般的让他恢复了镇定。他微笑问世子:“好奇什么?怀疑什么?我不过是厚积薄发而已。”
朱瞻圻抿了抿唇,朝外头的人道:“有请程公子。”
程雪枫满面茫然的踏入公堂。向钟大人行了礼,又问世子:“世子急唤我来应天府,不知为了何事?”
“程公兄。”朱瞻圻微笑道,“你与练白棠有同窗之谊。本世子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即可。”
程雪枫敛目道:“虽有同窗之谊,但我与白棠乃君子之交。”
朱瞻圻眉毛一扬:“程兄,练白棠在清枫潭落水前,是什么样的人?”
雪枫瞧了眼白棠,失笑道:“众所周知。练家大房的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笑话。”
朱瞻圻点头:“那他何时变成了人人称赞的大才子大能人呢?”
雪枫意简言赅:“自从他拜许丹龄为师起。”
“非也。”朱瞻圻摇头,“程公子,你再想想。”他轻轻晃着扇子,拖长声音念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白棠与雪枫同时变色。
又一名年轻男子步上公堂:“学生孙志淳,参见世子殿下、钟大人!”
雪枫按下心底的寒意:“志淳兄,你也是世子殿下唤来的?”
孙志淳笑道:“正是。”
“钟大人,孙志淳也是白棠的同窗。白棠,你还记得他么?”世子笑吟吟的瞧着白棠。逃了得和尚逃不了庙。今日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棠只微笑颔首,本尊与孙志淳也无多少交情。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沉得深不见底,汉王世子为了对付他,竟然如此大费周张,只怕他今天凶多吉少!
一时间脑子里转过许多事来。苏氏学会了挑花,将来不愁没钱赚。白兰有楼上要的收入又定了亲,高益明必会善待她。阿简那边每年还有一大笔兰雪茶的收益,足以让她们衣食无忧。再请祖父护着她们些,不让练绍达欺负了,自己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白棠渐渐心安,不禁轻笑起来。突然瞧见裘安俊美的侧颜,笑容一凝:徐三怎么办?
朱瞻圻温和的问:“孙志淳,你来说说,练白棠落水前后的变化与不同吧。“
孙志淳瞧了眼白棠,躲身道:”当日练白棠落入清枫潭时,学生也在其侧。”清枫潭深不可测。从来落水之人凶多吉少。练白棠落水前还唯唯诺诺的跟在我们身后,落水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念出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句子。还、还对雪枫说过一句话。”
雪枫似是想起了什么,睁大眼急道:“那时他死里逃生,口不择言的话,岂能当真?!”
朱瞻圻哼笑:“死里逃生后说的话,可能更是心里话吧。程兄,练白棠当时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程雪枫慌乱的瞥了眼白棠,忧急如梵。
孙志淳则露出惊恐的神情,颤声道:“当时、当时程师兄也觉得练白棠有古怪,厉声追他到底是谁?!练白棠答:‘你就当练白棠已死,我被水鬼附身!’”
他话音方落,全场鸦雀无声。就连练石轩,也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雪枫的面色,比白棠更苍白得可怕。他极快的为白棠分辨道:“诸位有所不知,这是因清枫潭池水深不可测,白棠落水我等无人敢出手施援。白棠失望之下,又被我等围攻质疑,方才说出那些气话!只是气话而已。”
练石轩长长的喘了口气。白棠怎会无缘无故说自己是水鬼附身?这不就说通了么!
徐三眯了眯眼睛,在白棠的耳边低声道:“你当初的眼光还不差嘛。”
白棠听他酸溜溜的语气,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了,还吃那等过时的飞醋!心中止不住的阵阵锐痛。他不怕死,却愧对徐三。死之前,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
世子轻轻笑了起来,他摇头道:“程兄。我倒觉得,练白棠这句话,大有奥妙。大伙想想他落水后突如其来的才干,迥然不同的性格。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脱胎换骨。还有他见不得人的师傅——这一切的一切不能不让人怀疑——”
白棠冷静的摊手问:“怀疑什么?”
朱瞻圻凝视着他的眼睛,寒声问:“你到底是练白棠,还是清枫潭里的一抹冤魂?”
徐三勃然大怒:“朱瞻圻!你怎敢污白棠是鬼非人?!”
白棠深吸口气,似笑非笑的道:“世子殿下觉得我是鬼?”
朱瞻圻硬着头皮道:“各种异常指明,你练白棠分明是水鬼附身!而附在你身上的水鬼,正是许丹龄!所以,真正的练白棠早死了,你不过是借尸还魂的妖孽!”
白棠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竟露出丝释然的笑容。
公堂上下早乱成一团。
惊恐的,尖叫的,恼怒的——就连钟大人也目瞪口呆,眼见公堂失控,他猛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