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奕将自己掌握的情况一一向萧倾说明,最后问道:“所以,听完这些,陛下可有什么打算?”
萧倾认真思考起来。
“既然太傅觉得楚连舟这样不好,那方才在承德宫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她好好想想呢?”
傅明奕的眼眸深了几分。
“陛下可以试着想一想,臣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已经开口了,所以要顾及皇帝威严?”
“这是其一。”
萧倾抓抓脑袋,有些犹豫地道:“或许在太傅看来,她虽然不好,可是也还可能有些用处?”
傅明奕不像是做无聊事情的人。
他的一举一动,每说过的话,走过的路在某些特别的时间,特别的地点都可能会有别的意义。
傅明奕笑了笑,到底点了头。
“陛下听了臣的一番话,还想要留下楚连舟在宫中吗?”
萧倾犹豫了。
她以为楚连舟在楚家过着水深火热的苦逼日子,每日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还要长期被人欺负……那真的是还不如到宫里来了。
她除了是个女儿身,有些事情不能做,但平日里对她好一点,让她平平安安地在宫中生活还是能办得到的啊。
但是现在看来,她其实是一个绝佳的棋手。她在楚家那个大泥沼里下一盘由她主导起来的,充满危险刺激的棋局……
这她的提议难怪人家不接受呢。或许她就从来没有动心过,还在心里笑话她吧?
这让她觉得有些尴尬和沮丧。
傅明奕的戒尺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下来的。
“哎呀!太傅!”
萧倾气急败坏,“为什么又打我啊!”
傅明奕礼道:“陛下容禀,这次是因为陛下出尔反尔。”
“我……”
萧倾还真的无话可说。
“你都把楚连舟的家底儿摸得这么清楚了,你觉得楚连舟待在宫里好吗?”
都怎么想想的呢。
“我倒是不想出尔反尔。”她觉得十分无辜。“可是,我认识到错误了呀,这不叫出尔反尔,这叫做知错能改!”
“强词夺理。”傅明奕快被气笑了。“顺便听听,陛下打算如何知错就改。”
萧倾摊手,“一事不二罚。我现在说了,太傅再没有别的理由惩罚我了吧?”
她伸出三个手指头。“不是还有一句老话讲事不过三吗?我已经受罚三次了。”
傅明奕笑了笑,将戒尺放在夫子像前的供桌上,自己再走了回来。
“臣洗耳恭听。”
萧倾撇嘴,“也没什么打算,她不是要回家吗?就让她回去好了。”
她顿了顿,“太傅以为如何?”
傅明奕摇摇头,“应急之举,不算高明。”
萧倾好奇地问:“那太婆的意思,她还不能走了?”
傅明奕笑了笑,“楚连舟虽然性情如此,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萧倾眨眨眼,特别想听到大夫对这个好是如何判断的。
“楚连舟心思深沉,坚定隐忍,困在楚家有些可惜了。”
他看着萧倾,“陛下性情温和,做事随性,许多事情下决定的时候并不会多想,但事后发现不对了,又难免生些懊悔之情。”
萧倾点头。
太傅对她的了解很深啊。
“如此一来,陛下与楚连舟倒是有些互补。”
“互补?”萧倾没听明白。“可这又如何?”
“陛下与楚连舟相处两日,宫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把消息传出宫外去。陛下对此似乎并不上心,对宫侍的约束也从来不曾严格过。”
萧倾点头。她确实不喜欢约束宫中之人,自己在私下更不重大萧礼制。
“如果楚连舟在宫中,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陛下看她在楚家所为,若不是微臣动用一些力量刻意去查,再加上推断还原,楚连舟或许就一直这样下去。至少她做的事情或许一直都不会被楚家发现。”
萧倾渐渐明白了。
“太不想要楚连舟掌管后宫,肃清宫中风气?”
傅明奕笑了。“至少目前看来,从个人手段来看,没有比楚连舟更能做这件事的人选。”
他顿了顿,“来日陛下亲政,不可能把精力花在宫中这些琐事上。明岫纯善,又要随侍陛下,一没有这个心力,二没有这个能力。马洪更要贴身保护陛下,不可能分神去做这些事情。”
萧倾觉得傅明奕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想到楚连舟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其实应该说差异颇大,她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似乎就算把楚连舟留下来,她也很难像前两天一样真心对她那么好了。
傅明奕看懂了她的情绪。
“世上的事有得必有失,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存。陛下不必担心这些,楚连舟的生活和命运到底还是由她自己在选择。所以她一旦选定,必能适应。陛下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对待就可以了。”
傅明奕心里还有一句话这时没有说出来。
萧倾心软,大是大非上少有错处,小问题上却容易犯迷糊。
楚连舟如果答应,到时候两人在宫中日日相见,萧倾总会体会她的难处,进而放下那些曾经的嫌隙,真诚以待。
他相信楚连舟有这样的能力。
不过,楚连舟有一点是万万想不到的。
萧倾不是寻——常——男——子。
“所以,太傅才留下那番话……”
傅明奕捧着戒尺走了之后,萧倾在南书房中待了大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