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县给陈迹安排了单独的牢房,这大概是身为通判公子还能享受的不多的照顾了。早前陈文萱过来一趟,后续安排人往牢里送了些诸如被褥一类简单的生活用品,看起来稍微要舒服一些了。加之陈迹是个懂事的,与牢头处的还不错,短短几天就有了点情分,稍微也享受了些照顾。当然这背后还是使了银子。
事到如今除了被关押外,尚无人过来提他过堂,他能得到的消息除了最开始被抓时候,益都县衙门告知的那一部分,别的真是一无所知。要说全然不担心那是假的,只是更多的心思还是想着不知下落的老陈。他往家里递回去的消息,基本也是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老陈,托词也找了不少。
当然,隔壁审讯室里那一套套刑具,也有专人带着陈迹过去看了一遍。威慑之下,他也写了好多自辨材料,送上去后,倒是至今没个什么反馈。
这些糟心事,自不会与谈宁溪说起来,就着先前谈小七说起的南方游学一事,陈迹给了些建议:“据说南方哦白鹿洞书院重新招收学生,你这一次不妨去试试,入学后还可以争取一个进入南京国子监的名额,这对你以后的仕途可是个很不错的。另外如稼轩书院、青莲书院等等都是不错的选择,要走科举,这些书院的夫子都是顶尖的辅导老师了。”陈迹抬了抬眼皮,笑了笑,“谈小七你年纪还小,趁着这个年纪到处游学,其实是很不错的。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南边是党争危害最严重的地方,人家排外得很,你到了那边可要自己长个心眼,要懂得藏拙……”
年纪不大的“陈夫子”竟是突然说起教来,谈宁溪心下苦笑,面上倒是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
陈迹话音一重,正色道:“如今炙手可热的东林书院,我个人以为,你就不要招惹了。”
谈宁溪笑到:“就是要招惹,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陈迹道:你是“北方过去的,这一条就给你加分不少了。”
“这什么道理?”
陈迹摇摇头,没有点破。
转而又问了问谈家最近的情况,谈宁溪也捡着些能说的说了,陈迹啧啧两声,倒是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谈宁溪不解,想要追问几句,直接给陈迹拦了下来。跟着直接赶起了人,“走吧走吧,再待下去影响不好。”
谈宁溪无奈,起身告辞。
陈迹颔首,心下莫名有些感慨,真是时光催人啊。
再又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真是毫无道理可言啊。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国公就了不起啊。”骂咧咧了一句,转而自己答了一句:“确实了不起啊。”
他这幅偶尔失心疯的模样,周遭的人见多了,倒也见怪不怪了,牢头不在的时候,也有狱卒过来呵斥几句。
总之日子,一如既往地不由他,单纯的苦逼着。
……
方景瑜最近心情很糟,前前后后堆在身上的事情多了起来,硬生生将他逼成了一个文官,临时组建起了一个小小的幕僚团,分理汇集过来的诸多糟心事。他自己找了个“追查真凶”的由头,上街逛荡去了。当然也不敢真正心无旁骛的逛街,事后老国公问起来,他也是需要有一些应对的。在这样一种状态下,还是拿出几分在辽东猎杀猎物的精神查起案子。
没什么结果,傍晚十分回到驿站,福安街那边来了人,直接在门口就给他拦了下来,不容分说将他拉上车,马蹄阵阵,直接往福安街那边过去了。
小院里,周容音鼓着一双眼珠子,手里提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树枝,就连上面的细枝多没有处理干净,看起来就如同倒刺密布的荆棘条,真往身上招呼,应该会很痛的。
天色还未完全降下来,扰人的蚊子已经等不及围着人轰炸,周容音差人去屋里点了熏香出来,搁在石桌上。举着手里的荆棘条,指着对面的座位道:“坐吧。”
方景瑜道:“卑职站着就好。”
周容音眼珠子又鼓了几分,骂到:“本宫叫你坐就坐,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好歹也是一个五品游击将军,难道还害怕我一个弱女子?”
方景瑜眉头一扬,“殿下巾帼不让须眉……”
周容音连忙摆手,嫌弃道:“得得得,本宫厌烦听这些废话。”转而问到,“小思宁的事情有结果没?”
方景瑜顿了顿,斟酌了一番言辞,“回殿下,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结果,只知道青州本地的帮派参与其中,当日那匹马确实是有人特意使其受惊。”
“还是些废话。那个叫陈什么的人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方景瑜道:“人已经下狱了,具体有什么关系,卑职还在查。”
周容音起身朝方景瑜走了过来,眨巴着眼睛,冷声道:“方景瑜,本宫怎就会喜欢你这木头疙瘩呢?”
这问题明显是个送命题,方景瑜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上一句:“卑职感谢殿下抬爱……”
“得了。就是这一套,都不换点新鲜的,要不是因为你,本宫才不会来着破地方,连带着小思宁也一起遭罪。”
方景瑜心里苦涩,没敢搭话。跟前这位身为先先帝在世最小的女儿,比今上还要小半岁,按辈分,可是当今皇帝都要喊一声小姑的,加上本身脾气火爆,他方景瑜还真招架不住。
往常用以推脱的借口不知凡几,从八字五行,再到年纪悬殊,再到如今处处避退,方景瑜实在不晓得这么一个公主,怎就跟他死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