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剑眉星眸,唇角轻吐,微微喘息,似乎来得很急,明黄色金丝暗纹龙袍下摆晃动的厉害,玄色长靴隐在袍下,轻移两下,便能看见长靴上绣着双龙戏珠的金丝纹。一双幽深的眸子望过来,便像是一汪极深的清泉,更像是掉进无底的深渊,张尔蓁突然想着,被这样看着,即便粉身碎骨,怕也是愿意的。
张尔蓁看见他渐渐蹙起的眉峰,看见他的薄唇轻起,看见他动作很大的指着门处,听见他不满的冷哼:“你们还不出去,是要朕请你们出去?!”
金秋银秋不约而同的轻颤,哆嗦着拉着湘秀出去,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坐在上首的张尔蓁定定的看着朱祐樘好一会儿,放下茶盏慢慢走下来站定距朱祐樘一丈处,她道:“别来无恙。恭贺皇上,吾皇……万岁。”盈盈下拜,身姿蹁跹轻盈,声音流连婉转。
朱祐樘的眼神越发凌厉,眉头皱起越发深,他一把拽过张尔蓁上下打量,从熟悉的眉眼看到纤细的手腕,然后大手抚上张尔蓁的脸庞,恍若是在梦中,感受到手下的温热,朱祐樘才确信,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他的蓁蓁,比两年前更妩媚,更美好……也更纤细。她娇唇泛白,眉眼疲惫,身姿羸弱,朱祐樘慢慢将她搂入怀里,轻声道:“我来的晚了……蓁蓁,你瘦了,你瘦了很多……”
张尔蓁笑笑却并不答话,靠在他厚实温暖的怀里,刚来到京城时的木然和冷静才稍稍褪去。怀抱是熟悉的,温度是熟悉的,可是这个人却有些陌生,这个一身明黄的俊朗男子,这个品貌非凡的霸气帝王,与她记忆中那个瘦弱苍白的小男孩截然不同,与她记忆中那个阴沉冷静的太子截然不同。张尔蓁抓紧了他的龙袍,用力抓着,平凡如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样出色的男子怜惜?
听不见怀里的人说话,朱祐樘有些慌乱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果然看见她眼角晶莹的水珠,她为什么哭了?
张尔蓁有些赌气的扭着头,任由泪水擦在他的胸前,她闷闷道:“……我吃了一年多的素菜,餐餐白菜顿顿豆腐,自然是要瘦的,朱祐樘,我想吃墨都楼的水晶肘子和凤楼的虾仁蒸饺,我想吃饭,今日只早上吃了个馒头,我还没吃饭呢,我饿了……”
听到这撒娇的低吟,朱祐樘胸膛颤动,心底升起浓浓的欢腾,他抱紧了小人儿,像以往很多次那般将下颌搭在她的头顶愉悦道:“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委屈你了,都这会儿还没用上饭……”说罢抬脚要出门去。
张尔蓁拽着他的袖口,拉住他急切的脚步,“你这就要走了?”
朱祐樘失笑,忙道:“我不走,可是你饿了……”然后很不顾形象的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准备午膳!”然后又抱紧了张尔蓁,有些失而复得的感慨:“蓁蓁,你回来了,真好。”
张尔蓁轻抚他的后背,笑道:“我们要在这里站上很久吗,皇上,我腿疼呢。”
朱祐樘摇头,冷静淡定的牵着张尔蓁往前走,把这个惹人疼的小丫头安排坐好,自己才坐在另一侧。门外鲁公公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皇上,午膳准备好了。”
这么快!张尔蓁还没来得及感叹,宫女们鱼贯而入,端着精致的金银玉盘,将美食摆在张尔蓁右边的桌几上,桌几不大,放满了六盘便放不下了,鲁公公指挥着又搁在两侧的小几上,好一会儿她们才退下去,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张尔蓁听见肚皮发出微弱的抗议,有些害羞的看着朱祐樘,道:“这么多,吃不了的,咱们一起用饭吧。”
朱祐樘宠溺的看着她害羞的俏脸:“日后你要多吃饭,胖些才好,来,这是翡翠芹香虾饺皇,我觉得好吃,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你也该多吃点,还有这个招积鲍鱼盏,都说对女子极好,这个水晶冬瓜饺子可能比不上凤楼的,你委屈委屈勉强吃些,还有你爱吃的芙蓉糕,这个还是等会儿再吃,甜腻了些……”朱祐樘碎碎念着伺候张尔蓁用饭,很细心,很用心,张尔蓁吃的很慢,却吃的很多,直到放下银箸,张尔蓁才注意到朱祐樘那双神采飞扬的双眸,他一直……盯着她用饭啊。
张尔蓁刚要开口,门外又是鲁公公的声音,“皇上,高大人和商大人还在御书房等您,你看要不要先让他们先回府,明日上朝再议……”
原来他是翘了大臣的时间来的……张尔蓁忙摆手,依旧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皇上,您先去忙先去忙,我用过饭正好歇歇。”
朱祐樘伸手抚上她的脑袋轻声道:“我去见见他们,很快就回来。还有……这次回来,再不让你受委屈了。蓁蓁,等着我,晚上……来找你。”
张尔蓁倏地红了脸,耳朵呈现出透明的粉红色,她低下头不看朱祐樘带笑的双眸,嘟囔道:“皇上日理万机,快些去吧。”
“嗯……”朱祐樘应一声,又道:“晚上等着我。”
张尔蓁悄悄抬头去看,只见得到朱祐樘的背影,龙章凤姿,笔挺修长。她有些烦恼的悄悄脑袋提醒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能不能纯洁点!他们可是合法的丈夫和……小老婆,**可是很正常的!
朱祐樘离开后,金秋银秋拉着木楞楞的湘秀进来了,张尔蓁让她们赶紧吃点饭,她们都摇着头表示已经吃过了。银秋有些小心的瞅着四周问:“侧妃,咱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外面围着人呢,说是咱们不能出去,咱们不是又被软禁起来了吧。”